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琯溪柚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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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廷肃清了一批四皇子政党,这使得瞬间空出来许多位置,不少人开始私下里活动,眼巴巴的瞅着那些补缺。前面朝堂上的官位自然是皇帝再度亲命。可那些小官职则是被一溜烟的世家权贵盯着,不少门户家中都有一大帮纨绔子弟,想要捐个好官职不容易,一个萝卜一个坑,萝卜多,坑少。

    这也就使得京中有一大波整日里闲着提笼架鸟,听戏捧角的大少爷们。如今皇帝老爷子一声令下,腾出来不少坑,自然有一堆萝卜等着往里头种。叶弘想给自家三儿子找个补缺,走了不少关系,搭上了一堆人情,到底还是寻了个不错的缺。

    要说起来,这职缺竞争可大着,好在叶家不差钱,前前后后人情关系愣是花了十万银拿下三等侍卫的缺。只等着再过几日就让叶贺去宫中领职,宫中的御前侍卫和传说中的御林军截然不同。御林军是特意训练出的保镖,个顶个的绝世好手,自然是一支专门负责保卫皇帝出行安全的军队。

    而御前侍卫,那就是闲职了,每天守守宫门,站站岗,混混日子拿个俸禄就成了。可谓是京中纨绔子弟的集中营,家中有门道的,基本上都会把自家小祖宗给送来,轻松活少,安全性极高,说出去又体面。最主要的是能在皇帝跟前转悠,若是熬成了一等侍卫,天天站在皇帝眼前,受提拔则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再不济熬个几年,还能出去领个实缺,也是不愁吃喝,没给家族抹黑。

    所以叶弘很是高兴能给叶贺寻到这个缺,孙玉则更是高兴。确切的说,除了叶贺,没人觉得这是个坏事。

    进青漪苑的时候,叶贺还心头气闷,沉着张脸,走起路来把地面踩得踏踏作响,恨不得跺出个窟窿来。

    玉璋见是叶贺来了,忙一礼道:“三公子安。”

    叶贺一言不发,好似没看见般,径直往里头去。

    陆问薇正在半靠在藤椅上闭目养神,一旁叶涟雪则是正在看家中中馈账目,时不时抬头请教一下陆问薇。陆问薇十分耐心,一一详细跟她讲说,这些日子以来,两人相处融洽。叶涟雪原本心中的几分芥蒂也渐渐消融,对这个温和能干的嫂子打心底里多了几分敬重。

    叶贺还不曾进来之时,两人就已经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只听得珠帘响动,劲衣红袍的少年已经走进来。

    叶贺进来后见屋中只有陆问薇和叶涟雪,这才觉得自己冒失,有些讪讪地挠了挠头道:“嫂子,大姐……我大哥不在?”

    陆问薇示意叶贺坐下,对一旁的丫鬟玉蝉道:“去给三公子倒茶。”

    叶贺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就是来找大哥的。”

    陆问薇看着叶贺脸色不好,便猜到了是何事,弯唇一笑道:“你大哥这会儿出去了,三弟是要找他何事?”

    叶贺有些闷闷不乐道:“大哥去哪了?”

    陆问薇想了想,回道:“好像是陈大人寻他,说是从关口送来几匹马,让他过去瞧瞧有没有喜欢的。”

    这话说完,叶贺更加郁闷了,一张脸也垮了下来,嘟囔道:“他倒是过的好,每天跟陈大哥一处,送武器送马就差把妹子都送了……”

    “三弟,胡说什么呢你。”叶涟雪听到他自己在哪小声嘀咕,出言呵道。

    叶贺收了声,抬手接过玉蝉递来的茶盏,一口气把里面的茶喝了底朝天。

    陆问薇心道,若是叶榆在,瞧着叶贺这样牛饮,指不得要心疼了。

    叶涟雪看了会儿,问道:“这是谁又招惹你了?”

    叶贺摇头:“没有……”

    陆问薇收整着一旁的账目册,看了眼叶贺:“是不想去宫中领职了?”

    叶贺恨恨锤了下椅子的把手,沉着脸道:“我才不想去那个地方……我要去从军!”

    陆问薇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叶贺虽然年纪不大,但心智坚定,并非三言两句能劝说的,否则也不会只身离家了。可惜到底是叶家拖累了他,最后亦是没能功成名就,而是因叶家站错队,除了军籍,流放在外,倒是可惜。

    叶涟雪闻言脸色一变,皱眉道:“三弟,你胡说什么,这领职岂是儿戏,父亲托了多少关系,好不容易给你谋的职缺……”

    她话音未落就被叶贺打断道:“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乐意去那种地方混日子!”说罢他冲陆问薇颔首一礼后,扭头就走了。既然没有寻到大哥诉诉苦,那就去二哥那里好了。

    结果到了叶均那里也没能让叶贺的心情更好些。

    叶均比年前还要清瘦了许多,原本风姿俊秀的神态也所剩无几,眉宇间瞧着倒是有几分落寞。宽大的袍子穿在身上,倒是显得有些不合体了。因为岑菡的事,叶弘至今也不耐的搭理这个儿子,这使得叶均有些一蹶不振起来,虽然几次都想重新抖擞精神,把丢掉的一一捡回来。可不知为何,总觉得似乎有些无形的阻碍在,无论他做什么,最后反而都会弄巧成拙。

    反倒是叶榆不管是在叶弘面前,还是在别处都事事顺心,仿佛把他之前的运气都凭空抽走了一般。这让叶均很不舒服,心道,莫不是两人生来相克,如今他走了下坡,这叶榆就迎头而上了?

    叶贺说了半天,都有些口干舌燥了,抬头却发现叶均不知在想些什么,目光有些游离。

    “二哥!你究竟有没有听我再说?”叶贺羞愤道。

    叶均这才回过神来,敷衍的劝慰了叶贺一圈,又告诉他这侍卫补缺的好处云云。这些话叶贺听得没有十遍也有八遍了,正是因为烦腻这才四处寻人来诉苦,谁料半分烦闷没解,反而又被呵责了一顿。

    叶贺顿时觉得索然无味,有些意兴阑珊的应了几句,便老实回了自己院子。

    ※

    桌案上的烛台恍恍,今个儿似是有些阴天,外头无星无月,一点亮光都没有黑漆漆一片。

    叶榆看着时不时摇曳一下,发出噼啪爆烛声的蜡烛,对陆问薇道:“等过两日我去淘换几颗夜明珠回来,这烛火太伤眼睛了。你又总是夜里清算账目,这样下去早早也就瞧不清东西了。”

    陆问薇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摇头道:“夫君若是再不去,可就真的不用去了。”

    叶榆叹气起身,垂手抚了抚陆问薇脸颊,好奇道:“你是希望我把他留下,还是放他走?”

    陆问薇将脸贴在叶榆手心,抬手覆上他的手背,道:“如何决定,端看夫君自己选择。是走是留,都可。”

    深夜黑如幕布,偶有几声虫鸣则显得格外清晰,一个身影利索的从边角院落翻身而出落在地面上。

    少年轻哼一声,小声自语道:“甭想困住我。”

    这少年俨然是预备着离家出走的叶贺,他依旧一身红衣劲装,长发束起,身后背着一个包袱,手里还像模像样的拎了把长剑。倒真是有几分少年侠客的意味。他拍了拍膝上的土,略有得意的继续往外头走,只是刚刚回过头却见有一人在前面,背倚榕树,双臂环抱,似正等他。

    叶贺被猝不及防的吓了一跳,险些惊呼出声,待仔细瞧清来人,这才缓缓舒了口气。

    “长出息了,还敢闷不吭声走人了?”叶榆上下打量了一眼叶贺,别说,还真像那么回事。

    叶贺咧咧嘴,嗤道:“我才不要留在这里由得他们把我送去那种没劲的地方,我要去从军了!”

    叶榆直起身形,往叶贺身旁走去,问道:“非要去从军做什么?那里可不是好玩的,你当是小孩子过家家?”

    叶贺皱眉道:“我是下了决心要一展宏图,报效国门!”

    叶榆对叶贺这种远大的梦想其实则能够理解一二,别看他看先一副懒散模样,整天想着如何能过闲云野鹤的日子,可当初年少无知的时候,他也做过将军的梦,也想真枪实弹的在战场上浪一回。可惜年纪越大,这份心思渐渐就被生活给消磨没了。看着眼前仍旧意气风发的少年,叶榆心头也有些感慨和恍然。

    “大哥!我敬你身手好,也知道你待我还不错……可是你今个儿莫要阻我!”叶贺的话中带着不容置否的坚定。

    叶榆垂头看着眼前的少年,在漆黑的夜色里,少年的眼睛犹如寒星。

    “想走可以,赢我了,你走。”叶榆的手搭在叶贺肩头,摇头轻叹。

    叶贺丝毫不惧,叶榆话音刚落,他反手扣在叶榆腕上,腰身一转,屈肘而击,脚下横扫,卷起地上薄土层层。叶榆搭在他肩头的手从始至终不离,衣袂翻飞间却是毫发无损,任是叶贺如何折腾,也不曾碰到他分毫。叶贺微恼,咬牙道:“大哥,你……”

    叶榆语气淡淡:“你可以求饶的。”

    叶贺冷哼,抿唇不语。

    叶榆下手很有分寸,每次要伤到叶贺的时候都会极快的收回攻势,然而这却让叶贺心中越发恼了起来,只觉得叶榆在故意逗弄他。眼看着就要再度败在叶榆手下,叶贺真是急红了眼,只听得叮得一声,手中长剑已出鞘,夜幕中寒光一闪,映亮了兄弟两人的侧脸。

    叶榆拂袖后退,收手负于背后。

    叶贺心下大惊,手上一松,落了剑。

    “大哥,伤到你了?”黑夜里看的不甚清晰,叶贺也是慌乱。

    叶榆摇头,叹气道:“军营不是闹着玩的,没有人会让着你,可不能在胡乱耍脾气。”

    叶贺一顿,半晌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叶榆声音凛冽,带着几分严厉道:“叶贺,何为武者。”

    叶贺握紧拳头,落地有声,斩钉截铁道:“我为武者,先重武德,以戈止武,不失本心!”

    许久,叶榆轻笑出声,复回那懒散模样,问道:“准备往哪去?”

    叶贺闻言一怔,心头大喜,叶榆既然这般问,那就是已经认同他了?

    “我要北上,去陈大将军麾下。”

    叶榆眉头轻皱,如今陈辽在河西一带兵,那边诸多小国,战事频繁,叶贺倒真是不肯省心,偏偏挑最危险的地方去。

    “大哥你无须劝我,我既然已经决定了,是不会动摇心思的。”叶贺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热血与执着。

    叶榆摆了摆手,悠悠然往回走,漫不经心道:“马厩第一栏有匹乌珠狮子骢,据闻脚程一日千里,真的假的,谁知道呢……你去试试,要是真的,记得写信告诉我一声,我也好谢谢仲彦……”

    看着叶榆越发远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叶贺心中却是别有一番滋味,他深吸了口气,咬牙扭头往马厩而去。

    ※

    门被推开,陆问薇已经躺下,半靠在床头手中持着卷书。见叶榆从外面进来,她稍稍抬头看了眼,问道:“走了?”

    叶榆点头在桌案前坐下:“嗯,走了。”这大半年来的相处,他倒是真的把叶贺当弟弟来看的。那个脾气执拗的小子就这样只身一人出远门,还真是让人有些放心不下。

    陆问薇起身过去,对叶榆道:“不用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叶榆微微点头,只觉得指尖黏腻,他抖了抖手指,有血顺着指尖落下。

    陆问薇脸色一白,捉了叶榆的手,惊道:“怎么回事,伤了哪里?”

    叶榆拍了拍陆问薇手背,安慰她道:“没事,不小心划伤了,别担心。”话虽这样说,但眉头却是忍不住皱起,抬手压了左臂上的伤口。

    “对了,屋里头不是有药箱?拿来包扎一下就成了。”叶榆想了想道。

    陆问薇忙从桌柜地下抽了药箱出来,又将烛台搬得近了些,撩开叶榆衣袖,这才瞧见那左臂上有一道伤口正往外头流着血,虽然伤口看着不深,却足有三寸多长,很是可怖。她抿紧唇,用药酒擦了上面的血迹,这才小心上了药用棉布包了起来。

    “这哪里是什么不小心划伤……”陆问薇眉心紧锁,语气不善。

    叶榆瞧她似恼了,单手拥她过来,落在眉心一吻,玩笑道:“一个不小心,撞到老三剑上了……”

    陆问薇摇头无奈瞪了他一眼:“明天去刘郎中那重新包扎。”

    叶榆听话的点了点头,打心底里却是有些羡慕叶贺的,想走就走了。

    窗外雾霭蒙蒙,是谁永夜不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