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节 生丝生意

吹牛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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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最要紧的是为即将到来的生丝季做好资金准备。

    生丝买卖其实和招商局的业务没什么关系,赵引弓是借着对日贸易的东风来圈钱――生丝生意吃本极重,他一个人单枪匹马靠着现有的一点资金是干不起来的。

    现在殖民和贸易部已经将前往日本和东南亚的主要贸易航线打通,临高的贸易公司大规模出口生丝的条件已经成熟。司凯德多次发来电报,询问赵引弓生丝备货情况:他们与荷兰人是有合同的,广东虽然也产生丝,但是质量和产量都不能和江浙地区相比,必须从杭州补货才行。

    过去,他们购入江浙生丝主要是通过广东方面的代理商从江南购入。既然要通过代理商免不了就要剥一层皮,司凯德现在急于要自己人插手这一渠道。

    生丝是17世纪一直到20世纪初期中国最大宗的出口商品,元老院推行的工业化进程速度越来越快,投资规模不断扩大,对输入资金和原料的依赖度也加深了。这些缺口很大程度上要依靠生丝出口来弥补。

    但是,赵引弓对直接插手生丝买卖十分慎重。生丝在江南是一条很大的产业链,上游下游靠它吃饭发财的人不计其数。牵一发动全身,弄不好就是第二个雷州糖业大战。

    江南的绅权极重,手眼通天的缙绅到处都是。自己虽然通过天主教系统和拉拢张溥的复社集团与之建立了一定的联系,但是自己的生丝买卖一旦触动他们的利益。必然会引起强烈反弹。这里不是特侦队朝发午至的雷州,一旦出现敌对势力反扑。他赵引弓一个小小的广东秀才真是随时随地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现在不是和江南缙绅摊牌的时候,眼下临高四面都有事情要处理,尤其以广东渗透为要务。因而在江南他只能以较为低调的姿态进行运作。

    赵引弓只能按照柿子检软的捏的思路来进行插手生丝生意,先从缫丝这个环节入手。

    江浙的养蚕人家,大部分是产销合一的。多是自家养蚕、自家做丝。土法做丝手续极其繁琐,赵引弓曾经让王四娘家的母女实地操作给他看过。从煮茧开始,然后缫丝,再之后是“捻丝”、“拍丝”。还要送到专门的作坊里去炼染炼染、纬丝捻成经丝。还有“掉经”、“牵经”等等名目,最后是“接头”,到此方成为可以上机织绸的生丝。

    不但手续繁琐,各个环节都耗费大量的人工。效率低得可怜,而且成品的质量不高。和半机械化、机械化的缫丝厂相比毫无优势可言。

    如果采用半机械化的缫丝作业,茧子由机器这头进去,丝由那头出来。直接就是可用的生丝,什么“拍丝”、“牵经”都用不着了。这一行的作坊全得关门,匠人不用说都得失业。更为严重的是,江浙农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缫丝的纺车,妇女无分老幼。大都恃此为副业,用来贴补家用。如果这部纺车一旦成为废物,就真要出现“丝吃人”的场面了。随之而来的种种后果,赵引弓也想象得到:那真是哀鸿遍野了。

    不过,由于缫丝业的从业人员大多是贫寒人家。虽然人数众多,却发不出强大的声音。触动他们的利益是最不冒风险的事情。纵然出现一些风潮,只在乎眼前利益的缙绅集团也不会在乎,他面对的压力也就相对较小。这些人失业之后,自然而然就成了他准备开设的新缫丝、纺织企业的后备工人了。

    他现在要为招商局募集商股,本身也有扩大共同利益群体的意思,毕竟一旦引起大规模的“民变”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弹压下去的,如果没有缙绅作为保护伞,很容易被人利用来做文章。

    他桌子上的保密文件夹里放着昨天才收到的财政总监部和企划院发给他的批复:已经同意了他提出的招商局的股份配额计划。

    计划中的招商局的总股本定为二十万两,赵引弓自己作为名义出资方,占有51%的股份。另有九万八千两的股本中,沈廷扬家准备以十条沙船作价四万八千两入股,占24%,余下的25%的股份作价五万两,向缙绅们募集。

    赵引弓的所谓51%的投入其实是虚钱实契。他眼下能够动用的资金只有德隆新近划汇给他二万两银子。这次对日贸易的利润固然可观,但是他无权自行运用,财政总监部能拨给给他二万两已经很满意了。

    别看元老院给归化民和土著的最大感觉是“有钱”,事实上元老院的资金是非常紧张的。要不是元老院在资金使用调度上的效率远远超越了这个时代,资金链早就断裂了。

    赵引弓虽然是江南地区的负责人,看似威风凛凛的分团ace,实际能从临高方面得到的资源有限――不仅得不到太多资源,还要尽快给本家输血。

    如此一来,这募集来得五万两银子股本对新企业的运作就至关重要了。特别是接下来他要收购蚕茧,需要大量的资金注入。

    这些日子,毛三生等手下掌柜都在外面替他奔走,他自己也亲自拜会了杭州的一些缙绅和大户。募股的事情进行十分顺利,这次日本贸易之行让许多大户眼红,沈廷扬那里还专门派人送来书信,要他保留若干份额――暗中请托他入股的人很多。

    募集股份的事情比他预计的要容易的多,不但第一期的五万两银子已经大致筹集到位,再筹措五万两大约也不在话下。

    但是事情并不那么简单,作为近代化的缫丝厂只需要蚕茧。而蚕户辛辛苦苦的养了蚕,多半是不愿意就此卖掉蚕茧的――这样获利太低。在中古的农业社会里,劳动力的价值是很低的,用大量的劳动力换取微不足道的现金收益是很常见的现象。江浙这里的养蚕户普遍都是自己做丝发卖,形成了颇具规模的农村副业劳动。

    如果大多数蚕户不愿意卖蚕茧,赵引弓此刻正在紧锣密鼓的修建中的缫丝厂就就会陷入无米下锅的窘境。这也是他最为担心的事情。

    除此之外,他还有第二个担心的问题。少量的直接发卖的蚕茧他也无法直接染指――他没有丝茧行的“部照”,照理是不能向农民直接收购蚕茧的,只能向丝茧行购买,而丝茧行又是垄断性的同业公会,颇有买死人卖死人的作风。完全以自身盈利最大化为考虑,他一个外路人想从他们手中购得足够的蚕茧不受他们盘剥是不可能的――盘剥也就罢了,考虑到缫丝厂的运营成本很低,稍微高些的价格也可以接受。但是缫丝厂一旦开动起来,只要是个人就能明白持续性供应蚕茧的重要性。就当时商人的那种作风来说,不借机挟制是不可能的。

    如何保证蚕茧供应的安全一直是赵引弓考虑的重点,在旧时空,

    最直接的解决办法,当然是直接收购一家茧行或者找关系从户部弄一张“部帖”来,自己开门收购蚕茧。

    不过这么一来,势必又要受到同业公会的约束,从他们已经掌握的情报看,丝茧业的同业公会对蚕茧和生丝的收购、批发价格都有统一的价格,对自己的经营活动会有很大的妨碍。如果对此置之不理的话,恐怕根本无法在这个公会里存在。当初雷州糖厂在雷州遭遇到的种种事情,赵引弓是经过充分研究的

    考虑再三,赵引弓决定还是从头做起。直接从产地来控制蚕茧的生产。确切的说,就是类似雷州农合一样的小生产者合作社的模式。

    和甘蔗生产一样,蚕茧生产同样是需要信贷的。除了少数富户之外,普通蚕农在养蚕过程中一般都需要借助信贷:购买蚕种、桑叶都是很大的投入。借贷本利对养蚕户来说是一项必不可少又极其沉重的开销。而且风险很大:一旦出了大面积的蚕病往往会让借贷养蚕的蚕农倾家荡产,王四娘家就是个例子。

    赵引弓觉得,只要他能够放低息的小额贷款,就可以吸引住相当一部分蚕农。只要有了欠债,就不怕不能控制蚕户的生产和产品。到时候再推行技术改良和产业化养殖就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合作社一旦成功,他的“凤凰山丝业联合”就是产销一条龙的综合体,从原料到销售,渠道一应俱全,长远看来,势必会形成一种示范效应。吸引更多的农户参加合作社。

    这么一来,银行这样的金融机构的作用就凸显出来了。这种小额放贷业务还是要专业机构来操作才好。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想起了几天前毛三生向他汇报的杭州银钱业的状况。其中就提到丝茧业下乡收购,往往也多仰赖银钱业的放款――非这样不足以支付收购现款。旧时空胡雪岩一度操纵生丝出口贸易非常成功,和他当时拥有钱庄,资金调度灵活有莫大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