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吉他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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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笙的早午餐过了十五分钟后端了上桌,纪蔓璃看见菜色丰富的拼盘,露出了腼腆的神色。总觉得,她让好友一直破费照顾。

    干净的白色瓷盘上摊着起司蘑菇煎蛋卷、蓝莓贝果、一球马铃薯沙拉与些许生菜,以及切片的苹果与草莓。大片的切片蘑菇满溢在煎蛋卷的边上,焗烤用起司条融化在其中,几片香草叶点缀着蛋卷,纪蔓璃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看向一旁,切开的蓝莓贝果上抹了一层厚厚的柠檬卡士达乳酪酱,同时摆了几颗新鲜蓝莓作装饰,马铃薯沙拉中则有小黄瓜、蛋黄、水煮红萝卜。纪蔓璃深刻的体会到,天天早餐都这样,她会让柏笙给养胖。

    似乎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体悟到这件事情,但柏笙的手艺实在让人无法不折服。

    心满意足地享受了早餐,纪蔓璃心中泛起了浓浓的倦怠感。周围的人大多也来这儿吃早午餐、看报、聊天、聚会等等。有些孩子几乎将店里头当作游乐场,尖叫与欢笑声此起彼落,大力的摇晃着吊篮椅,震得椅子后方的隔墙碰碰作响。然而,家长们也不劝阻,倒是在一旁自个儿享受自己手中的浓缩义式咖啡。

    纪蔓璃心里都替柏笙默哀了,然而柏笙的表情看上去始终淡淡的,几乎让人以为她不以为意。直到后来,有个老太太实在受不了了,缓慢的拄着拐杖走到柜台前,轻声向柏笙投诉了这些孩子,柏笙才轻轻皱起眉头,随即又给了老太太一个微笑表示她会处理。

    柏笙来到了两个吵闹的孩子桌旁,手上拿着两根裹了巧克力酱的棉花糖棒,纪蔓璃心里猜测应该是情人节连带贩卖的。只见到那个家长带着极度戒备的眼神看着柏笙,粗声粗气问道:”干嘛?小孩子爱玩也没办法,现在是想来赶我们走么!”

    纪蔓璃心里替正半蹲着想要解释的柏笙感到不值,与此同时,那个家长的大嗓门吸引了店中所有人的注意,个个皆将目光聚焦到柏笙身上,好奇她下一步的举动。

    只见柏笙微微勾起嘴角,没有与那位暴躁的家长多说,拿着两根巧克力棉花糖串,递给了两个孩子。

    “弟弟,这是我们店里面最好吃的绵花糖,姐姐看你们两个长得好可爱,想要把这个给你们。”小孩子睁大了眼,眨巴眨巴的看着柏笙,一脸疑惑的表情。

    那个家长见到自己完全错估了店长的来意,还当场斥责她,如今店长不过是想柔性劝导下孩子,面子顿时挂不住,怒气更甚,向两个孩子说:”不许拿!拿了回去打死你们!”

    这句话一出,整间咖啡店开始议论纷纷,有些人称赞店长的好休养,有些人批评那个家长的态度。纪蔓璃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这样的家长处处有,连朋友的店也要遇上。

    柏笙仍旧不搭理那个家长,继续哄着两个孩子,说道:”可是这个棉花糖用了很尖的竹签串起来,所以弟弟们吃的时候要小心,不然会被刺到会痛喔。”

    小孩子让她哄着哄着,竟然同时接过了巧克力棉花糖,柏笙眼看策略生效了,便向那家长微微一欠身,说:”请好好享用本店的餐点。”接着便回到后台去了。

    纪蔓璃差点忍不住起身鼓掌,柏笙方才不淡不慢的态度太过迷人,连她都舍不得将视线移开。而两个拿了巧克力棒的孩子果真乖乖拆掉了外头的塑胶包装袋,坐在位置上安安静静的吃着。

    店中回复了恬静,纪蔓璃叉了一口煎蛋卷放到嘴里,眯起的眸中露出满意的神色。柏笙这人,她仿佛是一直到这几天才认识了似的,一直一直给予她新的惊奇。

    终于捱到了十一点半,看见余珣匆匆忙忙从门外赶来,不禁心里感到好笑。纪蔓璃那时早已让店员替她清走了早餐的盘子,只剩下桌上半杯香草那堤。

    “嗨,你来很久了喔?”余珣将自己摔进椅子里头,一边气喘吁吁,一边抽了几张卫生纸擦去脸上汗滴。

    “嗯,”纪蔓璃点了点头:”来这里吃早餐。”

    她从自己椅子旁拉出两个纸袋,递给了余珣。

    “这个,巧克力。”

    “诶嘿嘿,谢谢。”余珣笑着接过,随即脸色一变:”对了,我差点忘了,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怎么了?”纪蔓璃看着她慌张的模样,心里说了句不好,难道是她的预感成真了么?

    “林晟!”余珣露出无奈又厌恶的神色:”今天我开着电脑跟你聊天被他看到了,他好像蛮生气的,然后跟我说甚么他中午要跟我一起过来。”

    “什么!”纪蔓璃小小失声:”他打算跟着你!?”

    “不,”余珣露出了惭愧的脸色:”是已经跟来了,他刚刚好像去找停车格…我也不知道他怎么跟的,明明我是搭捷运,他开车…”

    纪蔓璃眉头狠狠一皱,林晟亲自来找他了,看来事态已然变的严重。她深吸了一口气,安抚着余珣也安抚着自己,说:”没关系,这是我朋友的店,他不敢胡来的。”

    过了十分钟,两人果然看见那个穿西装的男人推开了玻璃门,皮鞋跟敲的木头地板喀喀作响,一路来到她们面前。

    “嗨,”不等纪蔓璃等人说话,林晟倒是先发制人:”听学妹说你们两要在这儿吃午饭,想说中午也不知道去哪里,所以就跟来了哈哈。”

    余珣无视了他,对着尴尬站在一旁的店员说:”不好意思,我要一杯锡兰鲜奶茶。”

    林晟的脸僵了。

    “那个…学妹,我,”他瞥见了余珣脚旁的纸袋,发现是自己赠送的巧克力,神色一变:”那个不是我送的么?”接着转身看向纪蔓璃,脸部表情显得勉强:”学妹不是说我送的巧克力好吃么,结果你却没拆,这是欺骗我?”

    纪蔓璃心里不好的预感随着林晟所说的每个字慢慢扩大,连在一旁的余珣都忍不住皱起了眉。

    “所以说你到底把我当作甚么了!?”林晟吼了一句,这一次,纪蔓璃变成了全场关注焦点。她眼神瞟过店里头的客人,发现无一不盯着她们这一桌子的人看。

    “林晟,别闹,这是别人的店里…”她压低了声音,试图与这疯狂的男人讲道理,她心里也不明白,为何林晟会突然爆炸似的宣泄情绪:”这儿很多人,能别这样么?”

    有些客人此时已然拿出了手机,镜头对着她们,显然是在录下现场影像。站在柜台的店员发现事态不对,赶紧到了后面厨房找柏笙。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你说啊!”林晟拿过放在余珣脚边的纸袋,将自己送的那一盒巧克力从中抽出,一把撕开了外头的包膜,拉开纸盒,将整整一盒巧克力摔在纪蔓璃面前的,撞掉了她桌上的半杯那堤。

    巧克力撒满了桌上桌下,殃及纪蔓璃的笔电,键盘缝隙中满是巧克力碎屑。而被撞下的杯子碎裂在地板上,杯中的液体弄湿了纪蔓璃的裤子与鞋子,连带地板都变得粘腻。

    这男人疯了!纪蔓璃楞楞地看着林晟,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阻止他。

    周遭客人的偷拍偷录还持续着,她几乎可以预想很快的又能看到网路上疯传”唉唷又有单身男子不甘寂寞告白不成就闹事欸”之类的影片。

    到底是什么的性格才会让他认为自己该如意得到自己想要的?如果说纪蔓璃以前对这个学长最多不过是感到烦躁,那么此刻她就是彻底的厌恶他。

    “先生,请注意您的举止。”

    柏笙从后台走了出来,脸上的神色依旧淡漠,纪蔓璃一见到她顿时有了解脱,嘴角的笑意慢慢的扩大。柏笙又向前走了一步,伸出一只手替纪蔓璃与林晟划开了一些距离,接着说道:”先生,损毁店中器皿,请记得赔偿。”

    褐色的眼珠子对上林晟充满血丝的双眸,林晟的额角露出了一条青筋,一把拍开了柏笙的手:”杯子我会赔,但我跟这个人之间的纠葛不用你管吧?”

    纪蔓璃终于忍不住了,站起身来,同时腿上掉下了不少巧克力。她从口袋中掏出了手机,一脸紧绷的说:”林晟,别让我报警,我说过了这里是我朋友的店。”

    林晟握紧拳头,全身颤抖着,紧抿着唇。纪蔓璃总觉得这是他将动手的征兆,拿起了手机作势要拨打,余珣看了三人一眼,也站了起来,朝着林晟吼了一句:”还在干嘛,不知道你在这里害我们很丢脸吗?可不可以有羞耻心一点自己出去啊!?”

    林晟慢慢放下拳头,双手收在身体两侧,脸上的表情稳定了些。没再多说一句话,他从皮夹之中拿了张大钞放在桌上,转身走了出去。

    纪蔓璃看着他渐远的背影,顿时之间松了一口气,看向一旁的柏笙,突然脑子一热,上前搂紧了她。柏笙的身子明显地震了下,愣愣地让纪蔓璃抱着。

    “我好害怕…”她低低的说:”我以为他想动手…”

    似乎没有注意到周遭偷拍的动作持续着,纪蔓璃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愿,脸颊贴在她的肩窝,让柏笙尴尬不已。她连回抱住她也不敢,只是伸起了右手在她背上轻轻顺着:”嗯…别怕…”

    余珣被晾在一旁,看着两人,看着柏笙的黯淡下来的眼神,突然像是懂了甚么似的。但她最后别过头去,默默地拿过了一块掉在纪蔓璃笔电上的巧克力,扔进嘴里。也真是…这么明显,她应该第一次就看出来的。

    这么明显,也只有,纪蔓璃自己看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