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吉他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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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课堂之中是强制分组上课的,纪蔓璃的班上一共三十个女孩儿,上家政课时四个人一组,于是班上分成了八组,其中一组只有两个人,便是柏笙与纪蔓璃了。家政课前一个月原来还是教打毛线的,不过毛线容易上手,女孩们又是闲来无事就织一会儿,在家看韩剧日剧时又织一会儿,因此几乎所有人都在第一个月就教了作业。而第二个月开始,家政老师便提前了进度,开始上烹饪课。

    烹饪课一开始也只是教教烤饼干这样简单的小点心,学校的烹饪设备不算很精良,但给女孩们烤饼干或是煮点浓汤也是绰绰有余了。

    第一次上烹饪课,老师让各组派几个同学出来领材料,纪蔓璃看了看老师后方预备台上放着蛋、面粉、奶油、糖、蔓越莓干,心里思忖自己一个人可能是拿不完的,但如果加上柏笙…

    纪蔓璃转向了身边冷着脸的人,说道:”柏笙,我们去拿材料吧。”

    柏笙直勾勾的看向前方,既没有回应她更没有动作,纪蔓璃让她这动作堵得够呛,心里想想算了便自己去拿。前前后后去了两趟将所有材料拿回来。

    “来,各位同学,先将那一块无盐奶油用刀子切成小块小块的,放到不锈钢盆里。”

    老师一边讲解,手上一边动作。纪蔓璃于是照着老师的话,用刀子轻易的将奶油刨下,放进了不锈钢盆之中。期间,她又转向柏笙,问道:”柏笙,你不来帮忙?”

    柏笙的目光仿佛让一边的低筋面粉吸引住了,全然不理会纪蔓璃。

    纪蔓璃又咬了咬牙,心里认了,她早该料到跟柏笙同一组就要有这样的下场。将糖粉全倒进不锈钢盆里头,用刮刀将之搅拌在一起。由于烹饪教室不怎么通风,纪蔓璃这一折腾下来,额头上早已布满汗水。她看了看对面桌的邵菉、白桦、齐瑄跟另一个同学,邵菉正手里拿着一些糖粉,用手指醮着吃,白桦端着那一小钵的蔓越莓干,一次捏起一个放到嘴里,只有齐瑄有一下没一下搅拌着盆里的材料,而另一个女孩正在与隔壁桌的同学聊天。

    似乎全世界都遗忘了纪蔓璃,只有她在艰苦奋斗着,对比她身边的阴郁,周遭是天堂。她是富饶汪洋中的一座寂寥孤岛,让快乐的气氛拒于千里之外,而这一切都要归因于某个已经开始对蔓越莓干感兴趣的人。纪蔓璃用力将蛋打进了不锈钢盆里,仿佛将那颗蛋当作了柏笙的脸,估计与柏笙磨完一年之后,她的修养定然要上个层次。

    终于来到了最后将面团整形并且切块的时刻,纪蔓璃发现自己手酸了,于是将不锈钢盆放到柏笙面前,说道:”换你了,我手酸。”

    柏笙这时候终于有了动作,看着纪蔓璃乖乖照着老师指示步骤做出来的面团,眨了眨眼,眉头抬了一边。她拿起了橡皮刮刀,轻轻戳了戳那面团,发现硬度不寻常,立刻将刮刀扔回桌上,将不锈钢盆推回纪蔓璃身旁。

    纪蔓璃咬紧了牙关,按捺住自己的怒火,心道:”不要跟初中生计较,我不能生气!”将面团从球状用力地推揉整形,用保鲜膜包起,整成一长条。纪蔓璃已经开始喘气,怨叹到底为什么明明是两个人的工作却全部由她来承担。面团似乎太干了,但纪蔓璃觉得自己都遵守老师所说的步骤了,应不至于出错才是,于是便将长条面团开始用刀子切块,铺好放在烤盘上,送进了烤箱。

    烤箱运作的三十分钟里头,老师让同学坐在烹饪教室后方的长桌旁,开始交代下一次上课的内容,以及下次要自己具备的材料。说完了以后,同学们便借着桌子围成一圈,开始聊天,纪蔓璃真是再也不想搭理身边的人了,于是拍了拍另一边的邵菉,问道:”你们的饼干做的怎么样呢?”

    邵菉拉出一抹灿烂笑容:”应该还能吃吧,不过因为糖粉跟蔓越莓都让我跟白桦吃了不少,所以饼干的味道可能比较…阳春。”

    “呃…呵呵,可能就没那么甜吧,”纪蔓璃尴尬的笑笑:”我还蛮期待我们这组的成品,我都照老师的步骤做了,希望可以烤得很漂亮。”

    “哎呀,也就烤饼干而已嘛,”邵菉摆了摆手:”这么简单的东西应该不可能失败吧。”

    “嗯,”纪蔓璃微微点了头:”希望如此。”

    二十五分钟后,烤箱的提示声依序响起,女孩们走到自己的组桌,满怀兴奋的打开烤箱门,用厚厚的布手套拖出烤盘。纪蔓璃自然也不例外,当她期待的拿出了成品时,却看见一片又一片的焦炭躺在铁盘上,那样的刺眼,那样的怵目惊心。

    “哼。”这时候,她听见了一旁的柏笙明显用鼻子冷笑了一声,她紧紧咬住了下唇,放下烤盘,开始思索究竟是哪儿出了问题。最后当她看见烤箱的温度时恍然大悟,原来她当时没注意调整烤箱的温度,而那指针却指在三百度上。纪蔓璃心里也认了,也罢,是她的疏忽,不能怨天尤人。

    当老师一组一组巡查,到每一组去试吃一片饼干时,邵菉那一组却得到了赞赏。

    “你们的饼干不会太腻,甜度恰好,是糖粉用少了吧?还有烤的色泽很漂亮,就是蔓越莓感觉少了些。”

    邵菉等人笑的非常灿烂,毕竟只有几人知道事情的真相,但老师还给予这样高的评价,自然是让她们相当高兴的。而当老师最后走到纪蔓璃与柏笙这一组来,看见那黑暗料理界的饼干时,脸上的表情十分的纠结,纪蔓璃认为自己都能从老师的颜神中读出一句话:”这真的是我教出来的学生吗?”

    她感到惭愧,低下了头,不敢与老师的眼神对上。

    也不知是不是纪蔓璃的作品让老师信心受挫,下课前,老师发布了一个消息:”一个月后我要打期中成绩,题目就是饼干了,同学们可以在四周后的家政课带材料来,不限饼干种类,不过只有两节课的时间,请同学不要为了拿高分而选择复杂的饼干。”

    纪蔓璃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不好看,不过她仍是安慰了自己,今天饼干会烤成焦炭一定是因为烤箱温度没有调好,如果调好的话,她的饼干一定很完美的。

    一边走回教室,一边沉思,当她无意间看见走在她前面的柏笙时,眼神又透出了几分哀怨。不可能依靠柏笙的,况且老师还要打小组成绩,柏笙想摆烂她也不能与她同流合污,既然都没有队友可以依靠了,那么她要靠自己。

    自那一天起,接下来的一个月,纪蔓璃开始天天练习烤饼干。基于自己尝味道容易出现盲点,于是纪蔓璃总会带着一个装了些饼干的玻璃盒到学校。

    “这个是奶酥杏仁饼干。”碰的一声,纪蔓璃将玻璃保鲜盒放到柏笙桌上:”快点,妳尝尝看。”

    柏笙完全不搭理她,手里拿着一支全黑色钢笔,正慢悠悠地写着国文习作上的习题。纪蔓璃别了别嘴,又说了一次:”快点啦,吃一块看看嘛。”

    柏笙在习作簿上画了一个a,仍不搭理她。但长期让柏笙忽视,纪蔓璃的耐性自然不是刚入学时能比拟的,纪蔓璃拿出了一块卖相不甚好的饼干,递给了柏笙:”来嘛,吃吃看,又没有毒!”

    柏笙看了她一眼,接着又低下头去,又画了一个c。

    这时候白桦走过一旁,看见了纪蔓璃手中的玻璃盒,凑了过来,问道:”诶,这是小蔓烤的吗?让我试一块好不好?”

    纪蔓璃看了看笑得一脸灿烂的白桦,再看看冷峻的柏笙,心里越发越生气,不过仍是挤出一个笑容对白桦说:”嗯!好啊!味道可能没有很好,不好意思了。”

    白桦吃了一块,说道:”有点太甜了,不过已经算不错了,继续加油吧!”

    受到了鼓励,纪蔓璃的心情明显好了些。就在她正要将盒子盖上,回到自己座位,不搭理柏笙时,柏笙从盒子里头掏了一块小饼干,一口吞掉了它。纪蔓璃咕噜的吞了一口口水,柏笙吃了?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柏笙,上排四颗牙齿咬住了下唇,静静等着柏笙的评论。

    谁知道,柏笙吞了饼干之后便佯装做一切都未曾发生过,拿出了地理讲义开始作题。纪蔓璃跺了跺脚,回去了自己的座位,真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放学要离开时,纪蔓璃整理好了自己的背包,将讲义与作业放入其中,拉起拉炼。身边突然递过来了一张纸条,纪蔓璃并没有抬头看是谁递过来的,一把抓过就塞进了自己的口袋之中。她还得去搭校车,晚到了些会没有座位。

    到了车上,纪蔓璃气喘吁吁地将书包放到脚边,在位子上寻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才从口袋拿出字条。

    “水分太多,没有层次,口感不佳,糖分需调整,奶油明显造成腻感。”

    二十五个字,柏笙又打破了自己的语句长度纪录。纪蔓璃咬了咬牙,将字条收进了书包里头,重新给柏笙定了评论:这个讨人厌、幼稚、耍酷、跩个二五八万、毒舌又四体不勤的臭石头!

    几年后的纪蔓璃,回想这一段往事的时候,常常忍不住自己笑了出来,比如正在翻看照片墙上老照片的她。

    “欸,还在滑手机,不赶快吃啊?”坐在她对面的余珣正用刀叉分解着奶油烤饼,将之沾了沾咖哩酱,然后一口吞下,吃得满嘴都是酱汁。

    纪蔓璃笑了笑,收起了手机,盛了一杓子的咖哩酱放进自己面前那盘姜黄饭里头。

    “有时候看看老照片,还真是一件残酷又甜蜜的事情呢。”

    有感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