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以杀止杀

夏至繁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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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丈对着若薇长了一声佛号,“施主,老衲不会听信一面之词,此事,还须得问一问学士府的徐二奶奶,你可同意?”

    若薇这才发现,老和尚虽然已经老得满脸褶子,不过一双历尽沧桑世事的眼睛,却依然清澈明透犹如初生婴孩一般,让人一见之下便心生好感。所以这便是所谓的得道高僧了?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不带一丝恶意,让人听着不仅有好感,还十分信服。若薇看了看他,点头道:“我没问题。”

    老和尚便吩咐小僧前去请徐二奶奶走一糟。

    “老衲观施主,眉眼有煞,杀气颇重,非是慈悲之人。”老和尚的目光落在若薇脸上,带着一股子悲天悯人的慈悲意味,却忽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身后的丫鬟婆子闻言,俱是一喜,有方丈这句话,要坐实她就是杀害胡夫人的凶手,应该更容易了。

    若薇闻言,只是挑了挑眉,身旁的庄夫人皱眉想要开口说什么,也被她拦住了,“方丈果真是能看透世事的高人,本夫人的确不是什么慈悲之人,就在胡夫人溺毙之前,本夫人才刚杀了一个人。”

    “阿弥陀佛。”老和尚微微闭上眼,又唱了一声佛号,“施主虽不是慈悲人,却是实诚之人。”

    “不错,本夫人一贯实诚,所以胡夫人倘若真是本夫人所杀,本夫人断然不会否认,也没什么好否认。不过胡夫人并非本夫人所杀,那么本夫人也是绝不会替人背黑锅的。一旦让本夫人知道谁是杀害胡夫人又妄图陷害本夫人的凶手,本夫人——决不轻饶!”

    她这犹如宣誓一般的话语,令领头的两个婆子不自觉打了个寒噤。连胡夫人都不放在眼里的女子,倘若真的让她知道了实情,她们这些人下场必定比在胡夫人手中还要惨吧?

    可是事已至此,她们已经没有退路。原本她们与她并没有深仇大恨,可生死存亡之际,谁又顾得了谁?

    “施主原是福泽深厚之人。”老和尚瞧着若薇的眼睛,似乎很有些惋惜的说道。

    “可惜?”若薇接下话头来。福泽深厚?老和尚确定不是在跟她开玩笑?不管是季玖,还是庄若薇,可都没有很深厚的福泽庇佑着,否则怎么都变成了短命鬼?

    “可惜夫人戾气太重,有伤天和。”老和尚似听不出若薇嘲弄的语气,仍是十分诚恳的说道。

    “敢问方丈遇到今日之事,又当如何?本夫人不是冤大头,向来也最是信奉以暴制暴,以杀止杀,本夫人也深信,这才是最简单又快捷方便的法子,方丈以为何?”说白了,就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罢了。

    她从来就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弄清楚这一点,她自认为自己也是十分好相处之人,不过旁人若以为她好相处就要将她没做过的事算到她头上来,那么她势必会让人后悔这么做。

    “这世上有许多法子,并非事事都要如夫人所言那般。夫人倘若肯听老衲一言,多为自己积福,往后许多波折与不幸都可有逢凶化吉之机。若伤了自己的福祉,终归不是好事。”老和尚仍是苦口婆心的劝说着,一心想要感化若薇一般。

    “老方丈肯同本夫人说这些,本夫人该感激万分的。可惜,本夫人已然是这样的性子,对于方丈的好意,本夫人只好心领了。”正好宁柔嘉此时也到了,正满脸担忧的疾步走近她。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她们说,胡夫人溺毙在莲池中了?”宁柔嘉身后的丫鬟婆子跟了一大群,其中有那十分不赞同她与若薇来往的婆子,很是不悦的看了若薇一眼,也不知是因此事连累了宁柔嘉,还是害怕宁柔嘉与她走的太近而有损自己的名声。

    若薇以下巴指了指跪了一地的胡府的丫鬟婆子,淡淡道:“这些人状告本夫人杀了胡夫人,此刻正要求方丈为她们做主呢。”

    “怎么可能?”宁柔嘉惊呼道:“咱们离开莲池时,那胡夫人还好好的,怎么可能是你杀了她?这些丫鬟婆子别不是信口雌黄,想要攀诬你吧。”

    “敢问徐二奶奶,咱们夫人是不是李夫人推下水的?”领头的婆子已然豁出去了,不将这杀人的罪名推到若薇头上,她们谁都没有活路,还不如豁出去博这一把。“徐二奶奶可别因为与李夫人交情好,便偏帮了李夫人,咱们都是长了眼睛,亲眼瞧见李夫人将咱们夫人推下水的。”

    “李夫人的确将你们家胡夫人推下莲池没错,可你们怎么没有说你们家夫人都对我和李夫人做了些什么事?再说了,咱们离开莲池的时候,你们家夫人还活的好好的呢,怎么会一转眼就溺毙了?你是当咱们没有人证不成——”她转向方丈,义正言辞的说道:“方丈,各位高僧,你们可不能只听这些婆子的一面之词便断定李夫人有罪。我以及我的丫鬟都可以证明,李夫人绝对没有害死胡夫人!”

    “正是因为我们家夫人对李夫人做得那些事,导致李夫人记恨在心,这才含恨杀害了我们家夫人。”领头的婆子愤愤不平的叫嚷道,“方丈方才也听到了,李夫人说的什么以暴制暴以杀止杀,可不就是这个意思么。咱们家夫人设计要害李夫人,不想最后没成,却反让李夫人给害了——虽然我们夫人有错在先,可李夫人还活生生的活着,我们夫人却……方丈,各位高僧,你们一定要给我们家夫人做主啊!这事出在灵泉寺,倘若方丈不肯给咱们一个交代,传了出去,灵泉寺的名声只怕也要因此受到影响。只有严惩凶手,让世人知道灵泉寺并非害怕权贵权势,乃是真正的慈悲为怀,正气浩存,方能不堕灵泉寺百年威名!”

    “好口才,你叫什么名字?”若薇缓缓抬手,懒洋洋的为她拍手喝彩,“听你这一言,方丈倘若不立刻定了本夫人的罪,便就是畏惧强权之举,这激将之法用的倒也不错,着实令本夫人十分欣赏你这颠倒黑白的好本事。”

    宁柔嘉原本担忧不已,见若薇神色泰然并没有半分紧张害怕的意思,便也跟着放松下来,笑着接口道:“是呢,听她方才那一席话,若非我在场,否则定都要相信若薇你就是杀害胡夫人的真凶了。这婆子有这口才,不去做那说书的,屈就在胡夫人身边做个粗使婆子,真让人替你感到惋惜,尤其听闻胡夫人那脾气十分不好,时常打骂下人出气,每一年从胡府拖去乱葬岗的丫鬟婆子便不知凡几——哎呀我说,会不会是你等害怕胡夫人的雷霆手段,便先下手为强,索性杀了胡夫人再嫁祸给若薇,想让若薇替你们背了这个黑锅?”

    不得不说,她跟若薇都真相了。

    那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有的还能勉强保持镇定,有的却已经吓得筛糠一般的抖起来。

    “论口才,奴婢这点微末之能,又如何能与徐二奶奶媲美?我们家夫人虽然素日脾气不好,对奴婢们却十分宽和……”

    “你确定?若此时有官府的人在场,你这话可是要被作为呈堂证供白纸黑字写下来的。”若薇似笑非笑的盯着她,“你家夫人对下是不是宽和,去胡府随便一打听也就知道了,你确定你所知道的胡夫人,当真对下人十分宽和厚爱?”

    那婆子先还能力持镇定,被若薇这般盯着,又听她这些话,立时觉得膝盖有些软,脸色也愈发白了起来,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奴婢、奴婢方才是维护我家夫人,她平日里对奴才们严苛,也是为着胡府的安宁……”

    “可见你这婆子的话不足以取信于人!”宁柔嘉毫不客气的截断她的话:“你先时道你家夫人对下宽和,如今又说她对奴才们严苛,可见你本就是个不老实的。方丈,这婆子不是要请你为胡夫人讨公道吗?依我之见,不妨先将这些人打个几十棍,总有人熬不住会先吐口那胡夫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婆子大惊失色,立刻厉声道:“徐二奶奶好狠的心,竟是要屈打成招不成?”

    “你们有胆状告李夫人,可知大周律法,寻常平民状告官宦权贵,都得先杖责三十,才有资格呈上状纸,更别提你们这些奴才了。你们不会是以为现在就将李夫人的杀人罪名定下来,你们就万事大吉了吧?”宁柔嘉好笑的瞧着那目眦欲裂的婆子,“不知道此刻胡太师知不知道你们如此攀诬东平侯夫人的事?”

    “徐二奶奶不用拿律法来吓唬咱们,为了咱们家夫人,我们这些奴才赔上性命也是应当,又岂会因为区区三十杖责就辜负平日里夫人对奴才们的信重。徐二奶奶也太不看不起人了。”那婆子冷笑一声,重又恢复了镇定,言之凿凿的说道:“至于我们老太爷,这里发生的事,奴才们自然早就让人送了信回去,是不是攀诬东平侯夫人,老太爷知道后自有定夺,就不需要徐二奶奶你操心了。”

    “真是忠心耿耿的好奴才。”若薇开口赞道,“这样,本夫人问你一个问题,倘若你们当中谁能答出来,本夫人便在你们递状纸时请人免了你们的杖责之刑,如何?”

    “李夫人这话,可当真?”毕竟是皮肉之苦,说不定还有性命之忧,能免的话,为什么非要上赶着找打呢?

    “本夫人的话,你等可当做一言九鼎来听。”若薇的目光淡淡从她不时抽动的脸上掠过,凉凉的像是冬日里屋檐底下凝结而成的锋利冰棱。

    那婆子心中一凛,面上却始终一副大义凛然慷慨赴死的悲壮神色:“好,李夫人您请问——”

    这些人她都是告诫过的,一家老小也都在胡府里,谁要是绷不住先露出馅儿来,众人便会将事情往她身上推,因此她很肯定,只要她们死咬住东平侯夫人不松口,不管这东平侯夫人问什么,她们都不怕。

    若薇点头,淡淡道:“有母女三人相依为命,有一天,母亲死了,姐妹两个为母亲举办了葬礼,来了许多客人——注意,这家人没有男主人,因此家中男客也是姐妹二人接待。那么问题来了,葬礼后三天,妹妹将姐姐杀死了,这是为什么?”

    众人被她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住了。

    那群丫鬟婆子更是怔愣的睁大了眼睛,不知所措的盯着若薇,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怎么不是询问跟夫人有关的事吗?为什么她却问了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

    便连德高望重的方丈大师亦是一愣,更别提等着她发飙的宁柔嘉。

    “三丫头,你问的这是什么问题啊?”庄夫人心急的问了出来。

    若薇瞥一眼紧盯着她的众人,勾了勾唇,眼中却一丝笑意也没染上:“我随便问问罢了。”

    “若薇。”宁柔嘉皱眉看她,不赞同的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样任性。”

    若薇朝她微微一笑,也不分辨,只看着那群面面相觑的丫鬟婆子:“你们谁能回答我的问题?”

    其中一个脸色惨白的丫鬟战战兢兢的开口:“这、妹妹为何会杀了姐姐?难不成她们母亲的死与姐姐有关,被妹妹知道了,所以妹妹就杀了姐姐?”

    “不对。”若薇摇头。

    另一个咬着指甲的丫鬟也壮着胆子开口道:“莫非母亲的死令妹妹大受打击,因此行为便有了异常,所以才会杀了姐姐?”

    “不对。”

    “那么,姐姐往常时常欺负妹妹,但有母亲在,妹妹不好反抗,待得母亲离世后,这妹妹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姐姐替自己报仇?”

    “本夫人方才说了,她们三人相依为命,感情自然是极好的。”

    “这、极好的感情妹妹为何还要杀害姐姐,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这也不对那也不对,莫非李夫人是拿咱们开玩笑吧?”

    “本夫人从不爱开玩笑。”她转头看向若有所思的方丈,“请问方丈是否已经有了答案?”

    方丈深深地看她一眼,慢慢点头,若薇便笑:“方丈果然是得道高僧,如此,还请方丈先暂时保密,咱们再等等看,看看还有没有哪一位能幸免于杖责之难。”

    “阿弥陀佛。”方丈又唱了一声佛号:“老衲不觉得这问题有任何意义。”

    “有没有意义,方丈说了可不算。再说,本夫人原就说了,这只不过是个无聊的随便问出来的问题,若当真有意义,那是本夫人运气,若实在没意义,本夫人也不令方丈为难,该怎么做便怎么做,一切按照流程来办,如此既撇清了灵泉寺,又替方丈免了难题,岂不是好?”

    方丈顿了顿,方才道:“既然施主坚持,便依施主所言吧。”

    众人迷迷糊糊的听着若薇与方丈打了一阵哑谜,什么意义不意义,运气不运气的,全然听不懂,但丫鬟婆子们仍是冥思苦想着,不愿错失了这一个免于受刑的机会。

    “李夫人方才说,葬礼上有男客?”与领头的婆子跪在一处的另一名婆子慎重的开口问道。

    若薇看向她:“没错。”

    那婆子便迟疑道:“莫不是,在这葬礼上,姐姐与妹妹同时看上了一个男客,妹妹担心姐姐与自己争,所以杀死了姐姐?”

    “这答案虽然也不错,可还差了那么一点,”若薇故作不耐的皱起眉头,“还有谁有不同的答案,若没有,这顿皮肉之苦也只好请你们都受着了。”

    一直与若薇等人针锋以对的婆子原还有些迟疑,听了若薇的话连忙开口道:“莫不是妹妹仔葬礼上瞧上了一位男客,而为了再见那男客一面,因此便狠心杀害了姐姐?”

    众人正等着若薇摇头,若薇瞧着那名婆子,慢慢笑起来,“果然是忠心耿耿的好奴才。方丈大师,你怎么看?”

    “我佛慈悲。”方丈静静看着那名不知所以一脸茫然的婆子,吩咐寺僧道:“将此人送到衙门受审吧。”

    众人哗然,尤其是那群以这婆子为首的众丫鬟婆子,更是不明白为何若薇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就让向来公正公平的方丈做出这样的决定来,俱都不知所措的相互张望。

    那婆子也很快明白过来定是那答案有了问题,拼死挣扎着不让寺僧靠近自己:“李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可笑。”宁柔嘉虽然也不明其中之意,但这并不影响她维护若薇的决心:“这可是方丈大师的意思,若薇只不过问了一个问题而已。至于为何独独拉你一人去受审,我们大家也十分好奇呢。若薇——”

    “不如让慈悲为怀的方丈大师为咱们解惑?”若薇笑微微的瞧着方丈,一脸的无辜无邪。

    “妹妹残忍的杀害姐姐,的确是因为,她想再次见到心仪的那位男客。”方丈被万众瞩目着,只得开口说道。

    “没错,我答对了,为何还要拉我去受审?就因为我答对了?”

    “就因为你答对了。”方丈看着她的眼睛:“寻常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答案来,老衲观你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一直警惕着是否有陷阱故而不肯说,直到李夫人不耐起来,你才开口说出答案来。能猜到这答案的,无不是心思奸狡性情狠辣之人,这样的人就算做出弑主之事,也并不奇怪。阿弥陀佛,送她去衙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