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 家传秘术

夏至繁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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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高城大门才开,一队人马便低调的离开了高城。

    距离高城不远的一个土坡上,李凤瑞负手而立,他沉默的看着那队车马缓缓走近,终又缓缓走远。

    晨风渐起,吹散了淡淡一声叹息。

    便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落在最前头那辆分明改装过的平稳的马车上的目光,复杂又落寞。

    ……

    江南气候偏暖,深秋时节,愈往南行,草木越见青翠。路边野菊点点,秋果累累,风光十分宜人。

    云山山水更是秀美,背山面水,景色如画,似神仙般隐居养身之地。而此时一个山坳中,有袅袅炊烟升上来,小小几间木屋,宽宽的廓檐,灰黑色的木墙,没有一点繁华的色彩,融在绿水青山中,如世外桃源般迷人静谧。

    小厮打扮的男子从正房匆匆出来,边走边大声问道:“莺莺,药好了没有?”

    生的纤巧削细、柔媚细腻的女子自灶台间抬起头来,冷冷看了来人一眼:“再有一会儿工夫就得了,不必劳烦贺总管一趟两趟的跑,药好了我自会送过去的。”

    那贺总管见她神色不虞,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倒是不显,“那位约莫今日就要醒了,主子的意思,让你亲自去试探一番,看此事是不是当真已经成了。”

    莺莺摆弄药壶的手微微一抖,随即若无其事的道:“我知道了。”

    待那贺总管离开后,莺莺几不可见的吐了口气,她神色如常的继续煎着药,心里却明白,看似周遭一个人都没有,暗地里却有多少双眼睛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大概连她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是落在旁人眼里的吧。

    她的心缓缓沉下来,垂下眼睫静静地守着药炉子。

    不多时,她将煎好的药慢慢注入碗中,瞧着碗里热气腾腾的深褐色药汁,不知为何,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但她并不敢拖延,将药碗小心放在红漆木的托盘中,稳步走向正房旁边的那间门窗紧闭的房间。

    经过正房时,她的脚步似慢了一些,颈脖僵直,似乎想要往正房看一眼,却最终并不敢看过去。

    径直推了门走进去,屋里那不见天日的阴暗与潮湿,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一个婆子样的妇人正守在床边,这妇人长相不似中原人,高鼻深眼,额中一点艳丽的诡异的朱砂痣仿佛鲜活的一般,即便上了年纪,皮肤也皱巴巴的没有美感,然而人只要一见到那粒朱砂痣,便莫名觉得这老妪乃是个风情万种的迷人少妇一般。

    她见莺莺进来,也并不退出去,只瞪大眼睛看着她,又转头看向床上躺着的那人。

    那人浑身上下都帮着白色的绷带,有几处仍有鲜血渗出来。他俊美的面容苍白却平静,只这么躺着,宛如没有生气的木偶一般。

    莺莺不敢多看那老妪一眼,只照例问道:“今日如何了?”

    那老妪便咧着一口黄牙笑起来,哪有半分美丽姿态,分明就是个糟糕透顶的糟老太婆而已,“莺莺姑娘是不信老婆子这家传的秘术了?他就快醒过来了,正好叫你开开眼界。”

    老妪一边说,一边在满脑袋的小辫子上摸了一通,口中兀自喃喃自语着,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仿佛只是摸了摸床上那人的额头,倏地发出一声暴喝来:“醒来!”

    那莺莺没防备,竟险些被这声吼吓得跳起来,心里埋怨老妪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便怪吼怪叫的,正要转开头去,就见床上一直未醒过的人果真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人虽然睁开了眼,眼里却是一片空洞与茫然,眼睛半天也没眨一下。

    老妪笑眯眯的凑上去,轻言细语的唤道,“小乖孙,可还认得我是谁?”

    男子慢慢转动眼睛,将视线定在了老妪身上,觉得这声音又亲切又熟悉,莫名让人产生出依赖的情绪来,他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了动,虚弱的开口唤道:“祖母?”

    唤完之后,却微微皱起了眉头,面上隐有痛苦一闪而过。

    老妪欢喜的眼睛都眯了起来,一边拿蒲扇样的大手去拿男子的手,一边笑着道:“可把祖母吓坏了,乖孙儿,往后可不能再任性了。还好这次有贵人救了你,这要是运道不好,丢下祖母一个人,可叫祖母怎么活啊。”

    说着,立时扑在男子身上后怕不已的痛哭起来。

    “我们全家就剩你这一根独苗苗,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叫我闭了眼后怎么去见王家列祖列宗啊?你个不让人省心的东西,祖母一把年纪你还这样吓唬,也不怕我被你吓出个好歹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老头儿子都没了,唯一的小混蛋偏又不听我的话……”

    男子身上尚且带着伤,被这老妇压着拍着的,痛的嘴唇直打哆嗦,强忍了半天,方虚弱的开口道:“祖母莫要再哭了,都是孙儿的错,孙儿以后再不惹您生气了。”

    他费力的说完,微垂下的眼底却是一片疑惑与清冷。

    事情不对劲,虽然他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叫王六子,眼前这个嚎哭的很假的老妇人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平日里就是一个游手好闲偷鸡摸狗的无赖,因调戏了东边大户人家的小闺女被那家人喊打喊杀的捆了起来,受了不轻的伤,小命就要休矣时,被经过的贵人救了下来。

    他的平生清清楚楚,但脑子却似一团浆糊,偏偏记不起游手好闲偷鸡摸的日子是如何过的。就如眼前这假哭的起劲的老妇人一样,他知道她是他的祖母却想不起一点平日里与这祖母相处的点滴来。

    这老妇若真是他的亲人,如何会不记得他全身是伤?招呼都没打一个就趴他身上使劲嚎哭,也不怕弄伤了他的伤口。且她哭的这样假,全不似一个慈爱祖母该有的样子。

    可若不是他的祖母,那他为什么会记得?可他若是记得,又为什么记得那么少?

    他纵然是初初才醒,却也知道事情很不对劲。

    慢慢闭上眼睛,他信自己的直觉比这口口声声喊他乖孙的老妇人还要多,这件事就更加诡异了!

    “王家小公子既然已经醒了,就先喝了药吧。”莺莺冷眼看了半天,方才上前打断老妇的嚎哭。

    “是啊,我的乖孙儿,赶紧把药喝了,快点好起来,祖母可全指着你了!”

    莺莺帮着服侍王六子喝下汤药,没多久,他便又沉沉的睡着了。

    老妇得意的翘着兰花指,眼风一送竟是柔媚入骨:“如何?”

    莺莺对她福身一礼,“老人家着不传秘术果真叫莺莺大开眼界了,烦请老人家继续照顾此人,莺莺这就禀告主子,必定少不了老人家的好处的。”

    老妇便志得意满的笑了起来,“去吧去吧,老婆子这后半生可就指着你家主子的赏赐过活了。”

    ……

    莺莺出了门便径直走向正房,门口守着的正是方才催促她的贺总管,见她过来,忙去了屋里禀告,不多时又出来了,“主子让你进去。”

    莺莺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睫,缓缓走进去。

    窗边一人,正悠闲适意的翻着书卷,阳光斜斜落下来,窗户的位置顿时处在这灿烈的火海中心。但那人却不在阳光底下,只是一步的距离,将他笼在阳光无法触及的阴影里。但光与影勾出的轮廓,仍是让他的侧脸犹如精美的剪影,一种脆弱的不真实的美。

    “来了。”那人头也没回,淡淡开口。

    莺莺却似心脏遭了重锤一般,连忙低下打量的眼睛,恭敬道:“主子,方才人已经醒过来了。”

    “哦?”男人声音微微上扬,柔软而悦耳,意态优雅。

    莺莺捉摸不透他此时心情是好是坏,硬着头皮老实回答道:“那婆子的秘术很是管用,他没有半点疑心,也没有认出我来。”

    “是吗?”男人仍是不疾不徐的说道。

    “是,我亲自看着他睡下了,才过来的。”莺莺顿了顿,似有些迟疑道:“那婆子提起赏赐来……”

    那人轻轻笑了笑,挥手弹了弹半点灰尘也没有的衣袍,略带低沉的嗓音,带着一点点叹息,“离开此地前,送她上路吧。”

    莺莺蓦地抬起头来,瞳孔似受惊般猛地一缩,“主子,您好不容易得了这奇人,往后若再有需要……”

    “嗯?”那人随意嗯了一声。

    莺莺双膝一软,啪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属下逾矩,请主子责罚。”

    那人没开口,也没叫起。

    莺莺心里七上八下,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不敢太过用力。

    默数到九百九十九时,那人终于转过身来,“这几天,我一直在等你跟我坦白。莺莺,你是这些老人儿中跟我最久的一个,却没想到,你终是让我失望了。”

    莺莺脸色发白,猛地俯下身磕起头来,颤声道:“主子明鉴,莺莺一心向着主子,绝没有二心!”

    “那你告诉我,你怎么会出现在高城?倘若我没记错的话,你人本该在京城的将军府里,做一名名叫青芳的丫鬟。你为何会私自离京,又为何会跑到高城来?”

    莺莺额上滑下一滴冷汗,撑在地上的双手亦是潮湿滑腻,她顿了顿,方才缓缓开口,“属下私自行动,却是因为得知李侯夫人已不在京城。主子要属下跟在李侯夫人身边,属下无能,不能得到她的信任,得知她去了高城后,属下便想着此时正是打动李侯夫人的好时机。只要属下得了李侯夫人的信任,往后有什么消息,也好及时知会主子,这才没来得及知会主子,私自离京到了高城。属下自作主张,实在该死。”

    那人闻言,久久没有说话,半晌才轻叹一声:“那个女子啊……”

    真是他生平仅见过的智谋双全的女子——他缓缓伸出手来,修长漂亮的手指慢慢抓握成拳。

    真是阴差阳错,原本他想带走的是她,偏偏最后只能带走他。

    又是片刻的静默。

    “这样说来,一切都是为了我啰?”那人扬起秀美的比女子还漂亮的长眉,嗤的笑了一声。

    莺莺硬着头皮说道:“主子明鉴!”

    那人支着堪称完美的下巴,看了莺莺一阵,淡淡道:“起来吧。”

    莺莺提到了喉咙口的心这才稍微放下了些,又恭恭敬敬的谢了一遍,方才爬起身来。垂眼看去,她跪过的地方,竟已教冷汗浸湿了。

    那人也注意到了地上的痕迹,“莺莺越来越怕我了?”

    莺莺呐呐说道,“属下对主子一直十分敬畏……”

    “罢了。”那人似叹了口气,“京城恐怕你是回不去了,往后就留在我身边吧。”

    莺莺松一口气之余,眼里却有失望与寂寥的光飞快闪过。

    ……

    因若薇身体的缘故,便是她再心急,也只能慢慢的往京城赶路。如此遮遮掩掩小心翼翼走了近半个月,一众人方才看到高高的京城城门。

    低调而快速的进了城后,马车悄无声息的到了东平侯府后门。

    庄夫人有些担忧的望一眼侯府后门,劝说若薇道:“其实也不必如此心急,你大可随我回将军府一趟,先洗漱好了再大大方方的回侯府才是。这般遮遮掩掩的,失了身份,总归是不好。”

    堂堂侯府夫人有大门不走,偷偷摸摸从后门回来,像什么话?若薇明白庄夫人担心府里其他人知道了,会瞧不起她。但此时她哪有心情管别的,时间对于她而言,可不就是生命一般宝贵吗。

    “母亲不必担心,我自有计较。您带少爷先回将军府,若有事我会让人知会您的。”

    庄夫人闻言,便知道她劝不动若薇,又细细的嘱咐了仙草好一阵,方才依依不舍的带着少爷先回将军府了。

    若薇等他们的车出了巷子,方才淡淡道:“叫门吧。”

    “夫人放心,我早传信给喜鹊了,府里她一定早已经安排妥当。”仙草说着,上前叩门,乃是三长一短的叩法。

    她才刚放下手,门边被人从里头打开,露出的果然正是喜鹊那张满是警惕的脸。见到仙草,她脸上的戒备立刻换成了激动,拉了仙草的手低声问:“夫人呢?身体如何了?路上可还顺利?”

    若薇掀了车帘露出苍白瘦削的脸来,喜鹊愣了愣,方才上前,红了眼眶道:“夫人,您可算是回来了。”

    “好了,先进去再说。”若薇伸出手,喜鹊便忙上前扶住她,仙草也不敢怠慢,帮着若薇下了车,

    喜鹊早已经备好了步辇,她一挥手,便有粗使婆子将步辇抬了过来。待若薇坐上去后,仙草拿了柔软的毯子替她搭上,喜鹊低声吩咐道:“稳着点,别晃着了夫人。”

    若薇扫了两个婆子一眼,她们下盘极稳,目光精湛,不似寻常婆子,便询问的望向喜鹊。

    喜鹊跟着步辇亦步亦趋的走着,低声回道:“这是阁里的老人,爷早前便给夫人备下了……”

    提到李凤锦,她的神色顿时变得沉重起来。

    若薇似也怔了下,很快便平复下来,问她道:“你的伤可都好了?”

    “劳夫人惦记,都好了。”喜鹊忙回道。

    “府里最近如何?你这般动作,竟没人发现?”这一路走的都是偏僻小道,暂时还没碰上府里的人,待转过月亮门,便避无可避了——当然,若薇敢这样进门,就没想过要避开谁。

    “府里最近也不太平。”喜鹊苦笑一声,低声道:“太夫人等人似乎已经知道侯爷不在京城了,侯爷虽是抱病,可抱病之后却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似乎有人将此事捅到了皇上跟前。这两日府上三爷很是活跃,千方百计要进宫面圣,是成国公帮忙引荐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跟成国公府搭上的,昨日就传出皇上要见侯爷的事,好容易被徐三公子劝住了,只说侯爷如今连床都起不了。虽是将这回糊弄过去了,下回怕就没这么容易了。”

    昨日徐三公子过来,脸色苍白,走路都似打着飘儿,非要人将侯爷窖藏的美酒拿出来,说是酒壮怂人胆……他倒是有自知之明。

    若薇抿了抿唇。

    大爷李凤岚是个傻子,李凤锦又下落不明,二房三房的成年男子俱都在外报效国家,如今这偌大的侯府里,可不就只剩三爷李凤渊一人了?且他虽是庶出,到底是长房这一支的,太夫人再是不喜,也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爵位落到二房三房手里,势必也要出一份力的。

    这些人啊,不过听到一点风声,便全都坐不住了。他们怎么不想想,李凤锦倘若真的被皇上定了罪,这侯府上下,又有谁能脱得了干系不成?

    若薇冷冷勾了勾唇,她回来了,可容不得这些个牛鬼蛇神上蹿下跳。

    转过月亮门,果然人多了起来。丫鬟婆子瞧见若薇一行,俱都目瞪口呆,回过神来,纷纷作鸟兽状四散而去。

    仙草见状,冷哼一声:“见到当家主母不行礼不请安,侯府便是这样的规矩?”

    若薇慢慢笑起来,语气和气的说道:“你说的很是,府里没规矩,都是本夫人往日里太过懈怠才纵的他们如此。如今本夫人回来了,这府里的规矩,也该抓一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