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赴宴

七月侯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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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安宫。

    李琛说起小齐,不由笑了起来,“......他其实很聪明,有时候却糊涂得很,昨天他看书,遇到不认识的字,不好意思来问我,故意跟靖儿说,叫靖儿来问。”

    蓝太后也笑了起来,“真是个有趣的孩子。”

    “靖儿认得字也就十几个,哪里记得住,按住书页来我这里,却忘了是哪个字,回头喊,‘小齐叔叔,你是哪个字不认识?我忘了’......”

    李琛学着靖儿的样子,蓝太后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好靖儿,真是个灵巧的孩子,就这样给他小齐叔叔拆了台。”

    李琛微笑道:“他总是有心帮我,在西北的时候,他什么都不懂,骑马都是在西山大营学的,他却出关孤身去雁落谷寻我,在漫漫黄沙中也没有迷失方向,他那么一个小小的人,面对多少比他高大威猛的羌族人也浑然不惧......他面对成思劼,也能安然逃出来,还把新元国王宫的地道暴露出来了。”

    蓝太后静静地听他说完,道:“他比世上很多男人,已经强出许多了。”

    李琛点点头,“不瞒祖母,司德一案,孙儿盯着西北的消息,京中事宜,都是小齐在看着。”

    蓝太后这会儿有些吃惊了,“他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还懂得京城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司德这个案子牵扯很深呐。”

    李琛道:“就连孙儿也没有想到,他误打误撞救下司夫人的一个丫鬟,就跟着这条线索查到了很多事情,小齐细心聪慧,有些事情孙儿没有想到,他却想到了。”

    蓝太后随意问道:“我也总是听说这件事,你心里可有分寸?”

    李琛脸上的笑收敛了些,良久,他点了点头。

    蓝太后轻叹一声,“都是这个位置闹得......皇帝迟迟不立太子,呵,他已经当了接近五十年的皇帝了。”

    李琛皱眉道:“祖母......的确是我做的不好,凡事给人留下把柄。”

    蓝太后无所谓地摆摆手,“我老了,政事都摸不透了,我就喜欢找人说说话,改日你把那小齐领来,我要亲自看看。”

    “祖母......小齐身份特殊。”

    蓝太后回忆道:“早年,你祖母还见过水玲珑呢。”

    李琛一惊。

    蓝太后笑道:“原先我只是好奇,谁知一见,果然是出尘绝艳的奇女子,她生养的孩儿,怎么也不会差了。”

    李琛不解地看着蓝太后,蓝太后悠悠道:“谁叫你祖母真的以为皇上迷上了一个青楼女子呢?我又好奇京城第一花魁的名声,偷偷出宫去,见了那水氏女一面。”

    李琛没说话,蓝太后气愤地戳了戳他的脑袋,“你难道真叫你王妃把嫁妆大张旗鼓地让出去,蠢啊!叫人看不够你的笑话,祖母告诉你,在你府中把东西悄悄挪个地方,不能叫外人知道,这不就成了?你也不能委屈了你王妃,从自己私库里掏出差不多的珍宝送过去补偿回来,这不就好了么?钱财银两那些,我看也不必算得那么清,叫紫阳伯府拿出些来也差不多了。”

    李琛笑道:“孙儿谢过祖母。”

    蓝太后慈爱地看着这个自己养大的孩子,从他牙牙学语到现在长成一个伟岸的青年,蓝太后道:“我不留你了,你记得找个时间把小齐领来就好。”

    李琛站起来,“那孙儿告退了。”

    蓝太后叫人送他,李琛告退离开,又回身望去,看见她的头发闪烁着银色的光芒。

    李琛出慈安宫,一个小太监等在他出宫的路上,行礼道:“奴才给淳王殿下请安,皇后娘娘听闻您进宫来,请您去景阳宫一趟。”

    李琛平静的面容看不出什么表情来,片刻后,他道:“好,本王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此时齐云若终于翻出了众多礼单,妙心庵的尼姑也只是粗略记得司夫人求菩萨保佑那个女人顺利产子是在四年前,那个时候司瑜儿是刚怀孕,还是临近生产齐云若也无从得知,他耐下性子把四年前元月开始到两年后所有的礼册都收集了起来,一一抄录名单。

    齐云若想起明日自己还要去季府赴宴,今天要把事情整理完,更觉烦恼,抱着头用力摇晃了下,继续抄写单子。那两年间好像生下孩子的特别多,景王府、淳王府都有孩子出生,就连宫里都有小皇子小公主问世,齐云若焦头烂额,他注意到礼册中并没有记录这些孩子的母亲,只有几个说了是庶出还是嫡出。

    各府女眷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查出来的,齐云若先把一些不重要的官员世家排除,眼睛盯着那些重臣勋贵的家族......

    半个时辰后,齐云若站起来,垂头丧气地出去练武场骑马。

    靖儿很喜欢跟着他,他被侍卫抱在一匹小马驹的身上,牵着慢慢走,靖儿口中发出兴奋的“驾、驾、驾”,齐云若心情不由变好了些,只是当他被小内侍叫住,说有他的信时,心情一下子拉了下来。

    他知道这是谁送来的。

    王爷还没有回来,齐云若回卧室换了衣服,给王爷留了一张字条,出门去了,齐肃萧约他相见的地点是京城一家茶馆,齐云若去的时候,茶馆里少有人在,小二殷勤地把他引去了二楼雅间。

    齐云若推开门,紫阳伯齐肃萧面窗而立,齐云若走到桌前坐下,齐肃萧转过身来,冷冷道:“怎么,连孝悌都忘了,你见了父亲,一句话也不说?”

    齐云若自己倒了一杯茶,沉默地看着他。

    这已经不是齐云若七岁那年,他对父母之间的恩怨浑然不知,失去了母亲之后,他只能跟着对他来说有些陌生的父亲走,把青枝胡同抛在身后,进入庭院深深,叫人无端恐惧的紫阳伯府。

    “齐伯爷,”齐云若道,“我们应该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是么?”

    齐肃萧在齐云若对面坐下,齐云若把另一杯茶推过去,慢慢道:“我的户籍现在是在王府,我们的父子关系从来是名存实亡,我不知道我们还有什么必要演父慈子孝的戏,您找我来,是有什么事?”

    “我听说你想要回水玲珑的东西。”

    齐肃萧在说起水玲珑的时候,语气太过平淡,不像说自己曾经追捧过的女人,也不像说是一个敌人,只是简单地说起一段过去,那段过去被他藏在很深的地方,轻易不会被触碰。

    齐云若皱眉道:“那本该就是我的。”

    齐肃萧点点头,好像并不吃惊,只是他看着齐云若的目光有些奇怪,他慢慢道:“嗯,是你的。”

    齐云若心里更觉得古怪,甚至有了些不安。

    齐肃萧笑了,“你觉得是你的,可是皇上却默认了这是他对紫阳伯府的补偿。”

    齐云若道:“可那是我母亲的东西,不是皇上的。”

    齐肃萧道:“又有什么区别呢?”

    齐云若看着他,牙齿不自觉地收紧了,齐肃萧道:“她本来就是皇上的女人,她在知雅楼从不见外客,她的东西都是皇上给的。”

    齐肃萧冷冷道:“紫阳伯府不欠水玲珑什么。”说完,他站起来,准备离开这间雅间。

    齐云若看着他的背影远去,不假思索地喊道:“可是她是为你死的!她在临死前还在喊你的名字!你知道的!你一定知道的!在青枝胡同,我娘看你的目光......还有你看她的目光......”齐云若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齐肃萧,你都知道!”

    齐肃萧的眸中难得的有些狼狈,可是只是一瞬,他就猛地打开门,迅速消失在了齐云若的视线中。

    齐云若慢慢,慢慢地站起来,眸中一片冰凉。

    景阳宫内,皇后微笑道:“长史一职关系重大,不可贸然任命,现在你们府上正值多事之秋,正该有一知事明理之人为你筹谋。”

    “母后的意思是?”

    皇后招招手,一个少年从殿内走出来,跪下行礼。

    皇后道:“顺海归来后,一直向本宫请命,要去你的府中任职,我原想告诉你,叫你留下长史的职位......你还是太年轻了,没有在吏部和户部走完程序,就把官服和官印带回去了。”

    李琛淡淡道:“王府长史,自来由王府主人任命,小齐当得起这个官职,儿臣也没有觉察到不妥。”

    皇后道:“你总觉得那是你们府中的事,你们这些皇子王爷,哪个身边的事都不是小事,可以说是人人瞩目......你如果只是想找听话懂事的,顺海也再合适不过了。”

    周顺海叩首道:“下官愿为王爷效力。”

    李琛道:“母后,儿臣听闻四弟府中也未任命长史,周大人若是愿意,自可去庸王府。”

    皇后凤目一紧,李琛站起来行礼道:“儿臣府中仍有要事,不好长留宫中,等事情了结,儿臣再来给母后请安。”

    “......嗯。”

    李琛走后,周顺海道:“姑祖母......王爷摆明了不愿意接近我们周家的人。”

    皇后原本温和的面容已经很快沉了下来,她重重地把手拍在桌子上,“蓝太后一出山,就算蓝家已经没落成那样,只守着一个空头爵位过日子,可原本投向周家和沅家的人都开始动摇了!”

    周顺海点点头道:“皇后娘娘,我们到底该怎么做?”

    皇后闭上了眼睛,“淳王是不会给周家继续荣华富贵的机会的,只是有他在,永远都轮不上庸王......不用着急,比我们还心急的人有的是,你看看,这不就有人已经跳出来了么?”

    周顺海道:“难道皇后娘娘已经对司德背后的人有了猜测?”

    皇后轻轻笑了一声,凤目中一片讥讽。

    其实李琛在看见那份齐云若誊抄的名单后,也想出了那个人是谁,他近些日子派出多方人马探查自己几个离宫封王的兄弟的举止,发现只有自己的大皇兄频频派人出府,他在京郊养了一匹人马。

    李琛淡淡道:“三年前大皇兄的侧妃刘氏生下他的二子,这个刘侧妃身份低微,原是庶妃身份,因生育有功才封得侧妃,不过她出身也算不错了,算是殷实门第的小家碧玉,”李琛回忆着这位刘侧妃的生平,”她是京城人,年纪也与司德那个夭折的幼女相仿。”

    齐云若道:“刘家把那个女孩儿捡回去,养大了。”

    李琛点点头,“后来司德得知了这个女孩子的消息,大皇兄趁机联系上他,成了司德的新主子。”

    齐云若道:“只是我们没有证据......刘家......”齐云若道:“我们去查刘家!”

    李琛沉默片刻,道:“西北那边,也许也已经得知什么消息了。”

    淳王府三管齐下,一西北,一京中,一司府,齐云若暂时被李琛从这件事中拽了出来,李琛拍拍他的脸,“明日你好好去赴宴,这些事情不要再管了。”

    齐云若点点头,笑意坦然地看着李琛。

    晚上两个人相拥而眠,齐云若忽然叹道:“王爷,皇上为什么不封您做太子呢?”

    李琛低头看他,齐云若认真道:“我真是不明白,您是当今嫡长子,素有贤德,为什么迟迟不被立为太子?”

    李琛笑道:“为什么一定就是我呢?”

    齐云若抿着唇,一会儿后道:“不是您还会是谁呢?”

    李琛想起他对自己总是盲目的自信,笑着摇了摇头,齐云若却道:“正是因为皇上不立太子,其余皇子却早已把您当做了靶子,见不得您立功,见不得您受皇上封赏,所有人一直针对着您。”

    李琛悠然道:“就算我被立为太子了,依旧是靶子。”

    “可是如果那样的话,您做事名正言顺,您的地位超出几位王爷,可以在他们之上行事。”

    小齐看事总是这么通透,李琛用手指蹭了蹭齐云若的脸,齐云若又叹息一声道:“王爷,现在您只是个王爷,立了一个功劳就被如此陷害,日后您的兄弟们登基为帝,不会放过您的。”

    “我不会输的。”李琛把小齐紧紧揽在怀里,脸上带着笑,眸中却一片阴寒,“小齐,不会有那一天。”

    第二日齐云若穿上红罗官服,坐着四人小轿,离开淳王府去季尚书府赴宴,他不习惯束冠,总觉得自己的黑纱冠总像是要掉下来,他晃了晃脑袋,又觉得头发被束缚得禁了,麻麻得疼,只得一路咬着牙到了季府。今日是官员旬休之日,齐云若下轿的时候看见车马处已经摆了很多的车轿,大概都是来庆贺季哥哥平安归来,从翰林院侍讲学士升为翰林院学士的,他的官职只升了半品,职责却不仅仅是给皇帝读书,而是到了可参与诏书起草、科举事宜等国之重事。

    翰林院学士官小权重,又有在御史台任职的官员一样的闻风奏事权,任是哪个一品大员也不敢小瞧了他们。

    齐云若下轿被季府管家亲自迎了进去,齐云若有些好奇地左右张望,季寒松是寒门学子,近些年才起家的,他的女儿被指给淳王做侧妃的时候他连侍郎都不是,这几年之内一路升到了兵部尚书,他的宅邸早年由岳家资助购置,几经扩建,现在看着也似模似样了。

    季桓远远看见齐云若,嘴角不由勾了起来,齐云若侧身看着他,刚要喊出一声“季哥哥”,看看身边管家,又忍住了,笑嘻嘻地冲他跑过去。

    齐云若走到季桓身前,俏皮地做了个揖,“下官见过季学士。”

    季桓忍俊不禁,修长的手指无奈地戳了戳他的额头,齐云若看管家离开,左右无人,上前抱了抱他,“季哥哥,我终于见到你了。”

    季桓拍拍齐云若的背,拉着他的手道:“来,先去我的屋子歇息一下,喝杯茶。”

    “好。”

    季桓所住的小院一看就是刚修缮不久,院中林木葱葱,有一个大瓮里种着睡莲,莲花未开,现在还只是绿油油的叶子,片片绿色叫人见了心情就会变好。季桓牵着齐云若进内室,齐云若见到了季桓的新官服,被婢女们小心熨烫后,叠了起来。

    两个婢女冲齐云若福身,齐云若道:“季哥哥,你叫她们出去,咱们两个说说话。”

    季桓摆手叫人出去,自己给齐云若倒茶,齐云若看着季桓屋中的摆设,问道:“前日我送来的东西,季哥哥喜欢么?”

    季桓道:“嗯,那砚我很喜欢,现在就在我书桌上放着,那酒也好,昨日家宴,我父亲拆了一坛,醇香扑鼻,喝着清甜,后劲还不小。”

    齐云若忍不住要和季桓说在新元国的事情,他时而兴奋时而又有些失落,季桓现在才能把事情连贯起来,叹道:“你真是命大。”

    齐云若道:“我的确遇到了很多危险,一次一次的却都安然无恙,我觉得也许真的有神灵在庇护我也说不定。”

    季桓道:“不过真的是多亏了你,如果不是你在王宫地下一闹,我也想不起来新元国那些探子,后来我们与成思劼约定条款,他在半年之内把探子收回去,那些在关内被抓住的我们也放回去。”

    齐云若皱眉道:“可是他会这么老实把人都收回去么?”

    “当然不会,不过少一个也是少了。”

    齐云若点点头,又道:“那日我离开新元国的时候,如果不是你们的车架来了,那些官差要让路,我真的有可能被当场扣住了。”

    季桓也回忆起了那日的场景,笑道:“反正我就在后头不远,你被抓住我也能看见,我带你回来也好。”季桓在新元国,立下一条最重要的条款,就是日后新元国往羌族卖粮食,都要递交朝廷,朝廷许可后才能卖出。

    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前面的丫鬟来叫了多次,齐云若才不得不跟着季桓去赴宴。

    季桓道:“今日父亲请的大多是他的故交,有兵部的官员,父亲的同年或是故友,夫人那边文大学士这个人威严得很,他那边人一向清高,咱们不必与他们说话。”

    齐云若点点头,季桓道:“还有我那两个兄弟,”他压低了声,“酒囊饭袋,不足为虑。”

    齐云若笑了起来,“他们没有季哥哥你这么聪明么?”

    季桓自负一笑,“他们不是不聪明,而是蠢得厉害。”

    如果自己两个嫡子不是那么蠢,季寒松意识到季家极有可能会断送在自己下一代,才把希望又转回到了季桓的身上。

    前院摆宴,季桓直接把齐云若带到自己身边坐下,反正淳王府的官员地位超然,放在与他同等级别的六品官那边也是不妥,文大学士轻咳一声,道:“这位是?”

    齐云若看季桓,季桓淡淡道:“外祖父,这位是淳王府长史大人,也是桓之挚友齐玉泽。”

    齐玉泽站起来拱手道:“见过文大学士。”

    文大学士皱眉道:“这就是当初淳王出兵,带在身边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