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急流勇退

七月侯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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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云若跟着蓝太后出去,遇见了不少来参见皇上的臣子,那些人纷纷向蓝太后行礼,蓝太后面容柔和,有的还特意停下说两句话,有一个四十余岁的文官,蓝太后拉着齐云若的手停住脚步,那个文官叩首道:“臣沅似道参见太后娘娘。”

    蓝太后对齐云若笑道:“这位大人是沅贵妃的兄长,近些日子准备纳第八房妾,小齐啊,你要记住,回王府给沅大人准备一份大大的贺礼。”她又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老男人道,“沅大人啊,你可别忘了给淳王府发请帖。”

    沅似道冷汗淋漓道:“太后娘娘说笑了,这等小事,下官怎敢惊扰了王爷。”

    蓝太后不赞同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可是二品大员,家里再小的事也是朝廷的大事,别说什么私事公事这些,哀家不爱听。”

    齐云若偷偷瞥了一眼那个老大人,觉得他都要哭出来了——沅似道攻击淳王不是最狠的那一个,不过却是他率先言道淳王妃被淳王拘禁,淳王对淳王府动手的。蓝太后悠然道:“小齐,咱们去喝茶。”

    “是。”齐云若唇角勾起,看着那个中年文官一眼,跟着她走,走出几步后蓝太后回过身来道,“沅大人,是下月初六还是初九,哀家年纪大了,给忘了。”

    “扑通”一声,沅似道倒在了地上。

    蓝太后施施然带着齐云若回慈安宫,齐云若忍不住笑出声来,蓝太后却远远看见一个人影,道:“有人来接你了。”

    齐云若也看过去,看见自家王爷行色匆匆赶过来,给蓝太后草草行礼,就冲过来抱住了齐云若,齐云若不好意思道:“我没有事,王爷。”

    蓝太后叹息一声,道:“果然是成了家的人,见了心上人就忘了祖母了。”

    李琛带着齐云若跪下道:“今日,孙儿多谢祖母了。”齐云若却被那句“心上人”说得愈发羞窘。

    李琛朝后就见了皇上,把小齐的事情一一告知,而后皇上赶他出去,却召了小齐进宫,李琛没想到祖母也这么快接到消息,并且把小齐带了回来,齐云若道:“王爷,我看皇上本来就没有为难我的意思。”

    皇上的赏赐一下来,文官的攻击将会土崩瓦解,这些齐云若明白,齐云若对蓝太后又磕了一个头,“下官也谢过太后,如果不是您,当时下官真的无话可说了。”

    蓝太后叫他俩起来,道:“哀家早就想见见你,却不得机会,今日哀家在武英殿说的,就是哀家内心所想。”

    齐云若想起那句”有这么一个人在琛儿身边,哀家才能放心”,不由看了李琛一眼,蓝太后笑了笑,“中午在哀家这里用了饭再走。”

    李琛和齐云若自然答应,只是他们准备告辞的时候,蓝太后忽然想起来什么一般,问道:“你府中王妃到底怎么了?”

    李琛沉默许久,齐云若开口道:“王妃没有被王爷拘禁,只是王妃主动给自己禁足了,王妃还给两位公主择定了画眉院作为新居。”

    蓝太后没有多问,只是道:“王妃身后还有齐家在呢。”

    下午,齐云若的赏赐入府,包括给他升职的旨意也到了,齐云若接过新官服,向李琛眨眨眼。李琛也想起曾经他们说过有关“鹭鸶”和“白鹇”的话,现在倒是小齐走到了前头。

    当今天子从不提起立太子之事,前几年还有大臣劝谏皇上早立国本,那个人却被皇上贬黜出去,后来也无人再触这个霉头,只是自从李琛从西北归来,庆王、庸王又往西北去后,再傻的人也知道现在这些皇子王爷们已经开始争权夺利,谋求那个位子了——若皇上定下李琛为太子也好,正是他的沉默叫人觉得其余庶出或是非长的皇子也有机会,现在每一个长成了的皇子身后都有支持者。

    齐云若收起圣旨,李琛叫人请颁旨的内侍去喝茶,和齐云若进了内室,齐云若轻声道:“王爷,您说......这会不会代表了什么?”

    李琛笑着看他。

    齐云若看着御赐的如意和梅瓶,思考应该把它们摆在什么地方,他忽然想起来观荷汀洲现在扩建得差不多了,心里有些失落下来,自己是不是应该主动提出回去住呢?可是他真不想离开王爷......

    李琛道:“有件事情,刚好要与你说。”

    “嗯?”

    “司德的从属,全判了斩首。”

    齐云若愣住了,很久之后,才低下头“嗯”了一声。

    李琛道:“其中却有一人,未阻你离关,又因西北战功,特赦死罪,发配西南。”

    “是阿成哥!”齐云若惊喜道。

    李琛看着他,目光柔和,“若此人不起风浪,朝廷和我不介意他好好活着,小齐,我知道你惦念着旧人,我让人在西南置了一所宅子,让他们可以一家团聚,只毕竟他们是罪民,以往荣耀都不复存在了。”

    齐云若道:“他们还会好好活着,我就很感激您了。”

    李琛伸手从他脑后柔顺的发丝上拂过,“你不用对我言谢。”

    齐云若受赏,朝中氛围一下子就变了,齐云杉现在就是在御史台任职,可是现在因为齐霓裙,他对淳王府的感观一下子降低,碰到淳王府和齐云若的事情恨不得添油加醋一番,御史台转向后,他回家同父母说起这件事,赵夫人一直想去淳王府探看究竟,齐肃萧却道:“市井传言,不会是真的。”

    赵夫人皱眉道:“可是我看,裙儿必定是受了什么委屈。”

    齐肃萧道:“你若是担心,就叫二郎明日去淳王府吧。”

    赵夫人怒道:“我是裙儿亲娘,杉儿是裙儿亲兄长,老爷为何偏要与裙儿并不亲厚的二郎去?二郎在西北与淳王交好,哪里会真的向着裙儿。”

    齐肃萧道:“正是因为你和大郎与裙儿最亲,原本可能一两分的误会能叫你们闹成七八分,二郎总是我伯府的人,他做事有分寸。”

    赵夫人还有不满,齐肃萧站起来道:“现在紫阳伯府,到底是你当家,还是我当家?”

    赵夫人不敢再说什么,这段时间紫阳伯的脾气十分不好,纵然是她这个结发老妻,在伯爷面前都没几分脸面,紫阳伯道:“晚上我不过来了。”

    赵夫人一下子脸色铁青,今日可还是十五呢!最近这些日子紫阳伯在外买回了几个瘦马,个个美艳多姿,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紫阳伯给她们特意找了一个小院住着,日日笙歌燕舞,原本还受宠的两个姨娘都没处站了,更别说赵夫人这年老色衰的原配妻子了。

    赵夫人愈发头痛,自己女儿没有生下儿子,在王府愈发不顺,从年后就有传言说皇上、皇后对淳王妃不喜,自己的儿子是个英才,偏偏无法从武,科考虽中了,却要从七品官开始慢慢熬资历。

    她最恨的不过就是那些贱妇生的贱种,柳姨娘的女儿齐丹霞生了一儿一女,在程家过得安稳;白姨娘女儿如雪越发出挑了,日后不难嫁个好人家;齐云英因军功受封赏,现在入了兵部,官职虽低,前途不可限量——她最觉难受的自然是齐云若,齐云若官司缠身,却受了皇上的赏赐,这不就说明皇上根本没有信自己女儿受了欺负的话,而是更喜欢齐云若么?

    赵夫人气得牙痒,偏偏无可奈何。

    第二日齐云英拜访淳王府,齐云若自然是要作陪的,赵夫人三令五申,要齐云英看顾齐霓裙,并且“给那小贱/种好看”,齐云若请齐云英去了观荷汀洲,找了几个相熟的侍卫作陪,瞿擎去了西北还未归,侍卫中以方戈为长,饭后,齐云若便问起了齐霓裙的事情。

    齐云若道:“我带你去看看吧,也许王妃会见你,她亲自说的自然比我说的可信。”

    齐云英点点头,只是在冬梅院前,婢女流菱却道:“王妃娘娘说并不愿见二少爷,请二少爷带话给夫人,就说王妃娘娘无碍,只是近些日子想静静心,等过段日子就去给父母请安。”

    冬梅院处置了一批下人,流菱以往并不出头,现在也被提起来了,齐云英并不知道这些,只是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两人走出一阵,齐云若道:“不然我带你去看看两位公主,你是公主们的舅舅,见了孩子也可回去与赵夫人说说。”

    齐云英点点头,只是在画眉院前,他还是忍不住问道:“王妃到底怎么了?”他也并不是怀疑齐云若,只是光一个婢女的话,他回去无法和紫阳伯夫妇交代。

    齐云若道:“我的话也只有这些,王妃照看大小姐不周,王爷便觉王妃有虐待庶女之嫌,后来王爷王妃便有争执......王妃自愿悔过,不愿意出来。”

    齐云英不知道信了多少,二小姐初儿并不认得她,也不认得齐云若,她的嬷嬷指着齐云英教导她道:“这是二舅父。”

    初儿眨着眼睛看他,奶声奶气地叫道:“二舅父。”

    齐云英笑了笑,只是他并没有带着给孩子的见面礼,有些歉然地半跪下,平视着这个小女孩儿道:“等舅舅下次来看你,再给你带礼物来。”

    孩童的世界是最简单的,初儿二岁上,还对大人之间尔虞我诈、阴谋诡谲浑然不知,她是由嬷嬷和丫鬟们陪伴长大的,骤然离开母亲也没有什么不适应,她还好奇地看着长得好看的齐云若,齐云若喜欢小孩子,被她的目光看得心也柔软起来。

    齐云若和齐云英出去后,齐云英轻叹一声,“总算我也可以回去交差了。”

    齐云若点点头,齐云英犹豫了很久,开口道:“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平安从宫里回来,很多大臣们准备联合上书,请皇上立太子。”

    齐云若不知道,可是却猜测到了,因此没有太吃惊。

    齐云英道:“现在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齐云若何尝不知,李琛昨日被连夜叫进宫去,江南洪水泛滥,从南边八百里加急的奏折送往京城,眼下京城必然要开始准备赈灾的事情,若是皇上被要立太子的事情一闹,必然会心生不快。

    齐云若叹道:“有些人,就是要不断出手,叫皇上彻底厌了王爷。”

    齐云若送走齐云英之后很久才等到李琛回来,李琛神色疲倦,眼下一片青色,一看就是一点儿也没有休息,他回来后摆摆手道:“不必准备什么晚膳了,我就要一碗粥。”

    齐云若点点头,叫厨房只上些爽口下饭的菜,盛在两个小碟子里一起给李琛送过去,李琛喝完粥就躺在了床上,看着上方出神。

    “王爷?”齐云若问道,“是江南灾情太严重了么?”

    李琛道:“户部因接连征战,存银不多,江南要重修堤坝,安置灾民,购置粮种,恐怕接下来的日子会拮据得很。”

    齐云若想到王爷是负责监管户部的,不由问道:“这件事会由您负责么?”

    李琛摇摇头。

    齐云若看他神色,皱眉道:“难道皇上任命了景王?可是景王明明......”齐云若想了想措辞,“他是一个把自己利益放在至上不顾兄弟生死、国家危亡的人,皇上应该知道了才对。”

    李琛淡淡道:“可是父皇不敢让我再立功了,景王一提出,皇上立刻就答应了。”

    齐云若心下愤愤,李琛道:“可能在父皇心里,大皇兄毕竟没有害死我,司德除了那一件事,毕竟也守了西北多年。”

    齐云若无话可说,他想起齐云英的话,忽然心里一抖,“王爷!如果景王此时离京,成年的皇子在京中只有您一个,恐怕您又会成为靶子了,群臣上书请立太子,若是引得皇上不满,皇上也只会把气撒在您的身上。”

    李琛把头枕在手上,打了个哈欠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齐云若先是皱了皱眉,忽然面色一喜,扑到他身上问道:“王爷!您一定有什么主意是不是?我看您一点儿也不着急。”

    李琛一手揽着他,一边低沉的笑了几声。

    “您别叫我担心了,快告诉我。”

    李琛道:“还是前几日庆王和庸王的事情给了我启发,大皇兄去江南,那里有他的妻族,佘家势力极大,有他们相助,大皇兄做事事半功倍,毕竟江南的水深着呢,商会林立,富贾官员相互勾结,朝廷百十年治而不得,父皇也许正是想到了这点才派大皇兄出去,可是,我身边也有出身江南,对江南情势了解极深的人在,庸王可以抢庆王的功,我为何不能也在江南这里分一杯羹呢?”

    “是欧阳先生!”

    李琛闭上了眼睛,“老欧阳对江南情势的了解不亚于大皇兄,父皇也答应了。”

    齐云若放下了一半的心,而后又叹道:“可怜那些灾民,不管景王这个人如何,他既然对江南那么熟悉,还是尽快给他们一条活路才好,就算是为自己立功了,也好勤恳办事才好。”水玲珑和容三娘都是江南人,也是因为水灾才进京为妓的,齐云若对灾民有更深一重的怜悯。

    一会儿后齐云若想起官员们还要上书的事情,头痛道:“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阻止他们么?”

    李琛闭上眼睛道:“避无可避。”

    齐云若无奈地躺下来,长长叹息一声,他感到从明天起,淳王府将又一次陷入腥风血雨之中。

    半年后。

    皇上将一份折子狠狠砸在地上,怒道:“一个已经被打败了的羌族!两个被分出来的部落!半年的时间,还是要打要杀!朕派出的的近万兵卒,三十学士有什么用!都是废物!”

    沅似道道:“皇上,庆王毕竟是头一回领兵......”

    皇上冷冷道:“难道起初淳王不是第一次领兵?”

    庆王的差事着实窝囊,沅似道只得祸水东引,道:“那蛮族武力难治,想不到连最渊博的老博士也拿他们无法......”

    已经在朝上有了位子的周令严道:“未用武力把他们降服,文人哪里派的上用场?”

    朝中一片争论不休,皇上看着以往淳王站的位置空空荡荡,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年前京中起立太子的风波,淳王主动辞去户部的官职,退出了权力中心,在府中悠闲了半年。

    景王从春日开始治水,也算颇有成效,灾民也安置得差不多了,淳王府幕僚出了不少力,可是淳王却一直没有为那位老先生请封官职,不禁叫人心生诸多感慨。

    皇上淡淡道:“淳王年轻,正是为国尽力之年,朝廷到了用人的时候,他却一直在宅邸里呆着,实在不成样子,拟旨,着淳王即日还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