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七十

恋暁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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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风四起,杜柠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他的眼中似乎藏匿着笑意与温情,若隐若现,她并不能看得十分真切却也不想看清。

    “你可以反悔。”她怔望了他一阵,然后淡淡吐出这一句话。

    他的眼中有些熠熠的光彩在急速幻灭,清楚她只是利用,只是没有想过,她并没有打算假装下去粉饰太平。走到这里,他真的已经没有任何事是仍旧需要对她隐瞒的,他也时常问自己,若是从最初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开始便跟她坦诚,那么今时今日,一切是否就会不同。

    “为什么要反悔,我很高兴,”浅吻着她的额头,他的唇畔挂着淡淡的笑意,“柠柠,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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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付唯钰将卧室内的电视屏幕掷个粉碎,昨日盛屹召开记者会的消息上了g市新闻频道以及多家娱乐媒体的头条。

    杜柠那张脸,就是化成灰她也认得。在付唯钰心里,杜柠跟陶曼是她所有不幸的根源,陶曼是主谋,杜柠是从犯,杜柠帮着陶曼算计着怎么抢走罗辛,现在,陶曼终于得逞,而杜柠又开始打她哥哥的主意。

    付唯钰现在的状态完全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她躺在床上只能小幅度活动,没有人肯告诉她陶曼是死是活,更没有人跟她透露一星半点关于罗辛的消息。前几日这台电视机让她得知了昌合集团出事的消息,可是她也并没有暗自庆幸太久,因为接着便是顾语希跳楼自杀,以及她哥哥亲口承认杜柠是他女朋友的事实。

    她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被这个世界抛弃了,先是唯一疼爱她的爸爸,然后是罗辛,最后,是她的哥哥付青洛。她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自爸爸去世之后,爷爷跟妈妈就再也不肯待在家里,就算偶尔回来,她也能觉察到他们对哥哥跟对自己的那份亲疏有别。

    但是哥哥对她很好,她也早已习惯了跟哥哥相依为命的日子,她跟妈妈不亲近,跟爷爷更不亲近,某次她做了错事,盛怒之下爷爷面色铁青地冲她厉声说付家没有你这样的子孙,那次事情之后,她曾偷偷问过付青洛,她说哥,我是不是爸在外面跟别的女人生的私生女。付青洛就甚是好笑地捏着她的鼻子称赞她说想象力真丰富。

    其实她也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恨着陶曼,她跟罗辛相识超过十年,她以为自己迟早是要嫁进罗家做罗辛的新娘,可是却始终没有人告诉她,爱情的世界里从来都不存在先来后到。

    第一次看见陶曼,她甚至没有将陶曼放在眼里。太普通了,最多算得上恬淡清秀,在付唯钰看来,站在旁边的杜柠都要比陶曼更具威胁,至少杜柠有家世背景,开朗的性格也很容易吃得开,付唯钰曾在社交派对中见过杜柠一次,那时她从罗家管家那里得知罗辛去参加派对,于是她便追了过去,并看见了站在罗辛身边与他有说有笑的杜柠。

    付唯钰那时误以为杜柠想要追求罗辛,气得火冒三丈迅速离开了派对现场,那时顾语希已经小有名气,她一心想要签进盛屹,所以刻意接近付唯钰很多次,而当时的付唯钰始终都以为顾语希只是想要跟自己交朋友而已。

    愤懑之余她第一次拨通了顾语希的手机号码,顾语希很快便开着车子现身,载着付唯钰转了很久,也开导了她很久,然后尚未涉世的付唯钰就将她当成了知心姐姐。最后顾语希还很贴心地帮付唯钰出主意说,如果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们就找几个人去吓唬吓唬那个杜柠,让她乖乖的离罗辛远点。

    顾语希明明就很清楚杜柠跟许濯之间的感情,却仍故意误导付唯钰,付唯钰那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其实正在被人当枪使,满脑子想的都是杜柠跟罗辛二人谈笑风生的画面,最后在顾语希的一句杜家跟罗家关系走得很近的话中,付唯钰同意了顾语希找人吓唬吓唬杜柠的提议。

    只是付唯钰没有想到杜柠的性格居然会这么倔强,都被打趴下几近昏迷了也还是不肯讨饶半句,更让付唯钰没有想到的是,中途会冲出来一个瘦弱女孩儿将杜柠抱在怀里替她挡拳脚跟铁棍,等罗辛突然出现将那几个女混混喝走的时候,躲在暗处的付唯钰彻底懵了。

    她死都不会想到,罗辛跟陶曼之间的这根线,居然会是自己亲手牵的。而陶曼跟杜柠,也因为这场人为的事故成了推心置腹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这些年走过来,付唯钰也早已意识到自己变得越来越陌生,只是不敢停下也不想停下,因为她很清楚,只要陶曼在一天,罗辛就不可能回头。在付唯钰最需要有人正确引导的那些年里,她很不幸地遇到了顾语希。而后渐渐懂得人情世故,她也终于觉察到,顾语希不是什么善类,只是罗辛对陶曼一往情深,她嫉妒得乱了阵脚。

    没想过真的要对陶曼怎么样,得知那些流氓将陶曼轮/奸之后,她也很震惊,她也很害怕,杜柠找上门来替陶曼报仇的时候,她甚至没有还手,其实她也绝没可能是杜柠的对手,最后终于被杜柠打到失去意识昏死过去,再醒来时,便索性装作失去了记忆。

    她本以为一切终于过去,可是罗辛在订婚典礼上的举动彻底令她心生绝望,那一刻让付唯钰清楚地意识到,只要陶曼还活着,罗辛这一生都不可能选择跟她付唯钰在一起。

    她知道自己已经借着爱的名义在偏执的路上走出太远太远,事到如今,她并不怕死,可是她却很怕很怕以后罗辛的墓碑会刻上陶曼的名字。

    眼下,竟然连一向对她宠爱有加的哥哥也都站到了她们那边,她真的被世界遗弃了,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更没有爱人,一无所有。

    “小姐,电视需要换么。”付家的佣人听到破碎声之后,习以为常地敲门进来面无表情地跟付唯钰询问。

    付唯钰手边已经没有任何能够掷出去的东西,她就像一头困兽般哑着嗓子低声嘶吼,“我要见我哥哥!马上给他打电话让他回家来!就说我要死了!”

    佣人并没有理会付唯钰,以前她们进这个房间打扫的时候还会惋惜地叹气,可是凡事都要有个度才好,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任谁看久了都会觉得倒胃口。他们也都觉得付小姐可怜,可是长时间观察下来,他们便觉得少爷更可怜,至少付小姐还能摔摔打打发泄出来,可是少爷呢,这么多年来扮演了太多种角色,连他们都在担心有一天少爷会被付小姐坑得身败名裂。

    付家很多佣人的工龄是比付唯钰的年纪更大的,付唯钰每天都要在这幢房子里出入,关于付唯钰的那些秘密,他们多多少少也是知道一点的,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也只是在念着旧情意守本分地装傻罢了。

    说白了吧,没有人喜欢这位付小姐。

    “你是不是聋了!我说快去给我哥哥打电话让他回家!”付唯钰隔空挥舞了下手臂,佣人仍旧雷打不动地默默清扫着地上的玻璃碎屑,扫完之后便轻轻关上门走了出去,没有再理会脾气愈发暴躁的付唯钰。

    付唯钰难以置信地死死盯住那扇被关上的门,脸上的笑容凄厉无比。好,实在很好,现在连个佣人都骑到她头上来了。死命攥住被单,付唯钰就那样浑身颤抖不止地狼狈平躺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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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柠柠,你继续睡会儿,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杜柠嚯地坐了起来,怔望着站在卧室门口的付青洛,鼻音浓重地问他,“要去哪里?”

    付青洛没想到她已经完全醒了,快步走到床畔将她抱进怀里,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有些发热。立刻扯过被子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眼中自责的神色愈发明显,家里没有备用药,更粗心地忽略了她没有带几件厚衣服过来。“我要去超市买菜,你感冒发烧了知不知道。”

    她摇头又点头,拉着他的手臂小声解释道,“还以为睡一觉就没事了,我也想跟你去超市。”

    他们虽然一起生活在这所公寓里,可是基本上都没有什么交流。每天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隔壁看她,他很清楚她在每一个夜晚中的辗转难眠,捱到天亮之后,她就缩在客厅的沙发里看书,他就静静地陪在一旁,翻翻报纸,看看财经杂志,耐心地等她睡着。

    她没有办法在晚上入睡,他观察了几日,终于证实了这件事。开始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可能会这样爱她,消耗大把的时间陪她待在这里,却还心甘如醴,后来他渐渐看懂了自己的心,并不只是因为爱她,还因为终于有勇气遵从自己的内心重新过活一次。

    他说过的,她是他的救赎,唯一令他能感觉到自己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的救赎。

    “那套一件我的外衣好不好?外面天凉。”他用额头去试她脸上的温度,还好并不是太热,等下做个热烫,再吃药睡下估计很快就会好了。

    杜柠配合地点点头,“好。”

    他明白她不想一个人待着,其实他也不愿意将她一个人放在家里,光阴飞逝,总觉得过去的那些冗长岁月实在可惜,所以便恨不能分分秒秒都跟她待在一起。

    他揉揉她的脸颊,在她微微发热的额头上轻轻吻了吻,“出发。”

    ******

    天气凉得毫无预兆,杜柠吸吸鼻子,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杜柠戴了个大大的口罩,外面罩了一件付青洛的外套,外套很大,一直快盖带她的膝盖了。付青洛甚是好笑地伸手环住她的肩,超市离得并不远,他希望她能多走动走动,便没有开车。

    “想吃什么?”他边走边问。

    她认真地想了想,然后仰头看向他,“想吃虾饺。”

    “好,”他没有一丝犹豫,环着她肩膀的那只手极自然地替她竖起衣领,“等下你提面粉,我们买个大袋的,提到家之后估计你的感冒也就全好了。”

    杜柠当然知道他只是在说笑逗她,却仍忍不住撅了嘴,“生病了还要干活,你要不要剥削得更狠一点。”

    他便不可抑制地笑起来,路上有许多擦身而过的行人,很多人也会狐疑诧异地盯着他看上一阵,但很快就会自己将自己说服,怎么可能会是盛屹集团那位老板呢,人家一秒钟都不知道要进账多少钱,不可能有空在这压马路的。

    “生病了还要干活,所以才叫生活。”他又徜装严肃地对她进行家庭教育。

    杜柠瘪瘪嘴,脚下走得飞快不肯搭理他,付青洛迅速陪着笑脸大步跟在身侧好言哄着,“干活的事都归我……”

    杜柠迅速垂下头,风太大了,不然怎么会突然湿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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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玫在书房坐了很久都不曾出来过,桌子上放着一份刚刚拿到的手的dna检查结果。

    该怎么办。

    她这样问自己。

    眼泪顺着脸颊一滴一滴砸在红木书桌上,停不下来。

    其实,当她看到那两处疤痕的时候,心中已经隐约有打算了,她也真的不愿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的巧合,她苦苦寻找了很多年很多年都没有遇到的人,却忽然某一天,这个人就突兀地出现在她的眼前,没有任何征兆地,还带着满身伤痕。

    还能怎么办,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再怎么说,付唯钰都是付家的人,她亲手对陶曼造成的那些伤害,如今,也同样成了付家欠下的债。对付唯钰来说,她不像一个母亲,对付青洛来说,她这个母亲当的也完全不及格,可是在陶曼那里,她这个母亲,却生生成了侩子手。

    自去医院看望陶曼回来,何玫便一直没有踏进过付唯钰的房间半步。心痛得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哪怕是与她并不相干的人被付唯钰伤成那般,她也会愧疚会自责,人区别于动物的本质是心有善念,再怎么逃避,她都仍旧是付唯钰名义上的母亲。

    也许,从十九年前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就应该毫不犹豫地将她送走,若是当年真的这样做了,今时今日,便不会横生出这些蚀骨噬心的无解事端来。可是,她没有办法让时光倒流,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确保陶曼能平安醒来,等到陶曼要出面指证付唯钰的那天,她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任何妄图挽救付唯钰的人。若是陶曼永远都没有办法醒过来……

    何玫掩面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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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母您怎么来了?”

    罗辛刚刚拉开门,便僵在门口。他本以为是查房的医生,没有想到,会是付家的人。

    他心里很清楚,若是陶陶此时有意识,最不想见到的便是付家人,他没有挪身,更没有让请何玫进去的意思,何玫站在门口,透过缝隙向里面看去,心里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罗辛,让我进去吧,我是来赎罪的。”何玫的嗓音明显嘶哑,眼睛还微微红肿着,整个人看上去都没什么精神。

    他已经渐渐接受了陶陶大概永远都没有办法醒过来的医学说辞,其实相较于陶陶醒过来的种种可能,他更宁愿能像现在这样守在她的身边。陶陶不愿意看见付家的人,她又何尝会愿意再见到他罗辛。

    如果说付家给了陶陶身体上的伤害,那么他,就是那个无休无止不停不尽对陶陶进行精神折磨的刽子手。没有他,陶陶绝不可能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最让他恨不得立即杀死自己的是,他竟然还差一点就跟付唯钰订了婚,那时候的陶陶,该是怎样的无助与伤心。

    然而,能伤心也总是好的,能被伤,那就证明,还有心。可是现在,他已经无法确定陶陶那颗千疮百孔的人对他是否还残留着一星半点的留恋,其实,并不是无法确定,只不过在自欺欺人,因为没有办法接受她再次离开自己,更没有办法认清陶陶已经对自己完全没有感情的事实。

    他曾经无数次问自己,罗辛,如果你是陶陶,你还会选择继续爱这个人吗。他泪流满面没有办法回答自己,因为答案呼之欲出,因为他发现自己没有力量背负这样的结局。

    所以他就自私地跟上天祈求,让她睡吧,就这样永远永远地睡下去,至少,这样的她能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伯母您回去吧,陶陶最近情况不太好,我想一个人守着她。”罗辛平静地开口,那些日子的歇斯底里与自我厌弃已经无法自他脸上寻到踪迹,不是释怀,只是终于寻到了另一种安心的解法,无论陶陶还能陪在他身边多少时日,她离开的那一天,他绝不会任她一个人孤单上路。

    “陶陶怎么了?我求你让我看看她,真的求求你…我没有别的要求……”

    何玫满眼泪水,几乎一下子跪倒在罗辛面前。罗辛踉跄退后一大步惊骇弯身将她扶起,他没有料想到何玫会是这样的反应,情急之下罗辛急声开口,“伯母您这是做什么!”

    她没有想要做什么,就只是,想看一看自己的女儿而已。

    这二十多年来,还从来都没有为她做过什么,没有替她梳过一次漂亮的头发,没有给她买过一条裙子,更没有牵着她的小手送她去上学。她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她不敢去想,因为眼下她毫无生气地躺在这里,就已足够令何玫窒息着痛死过去。

    那是她的女儿啊。

    她丢了整整二十二年的小女儿。

    “伯母您别这样,我让您进来就是了!”罗辛搀扶着几近瘫倒在地的何玫,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她会有这样的反应。

    不远处医生携着一堆报告单疾步走来,走到罗辛面前便急急开口,“罗先生,陶小姐现在的情况是左侧肾功能已经衰竭,这对正常人来说或许问题不大,但是依照目前陶小姐的状况看来,右侧完好的肾负荷过大,建议立即寻找匹配肾源,尽快将坏掉的那颗换掉。”

    罗辛颓然站在那里,他其实已经隐约有了她没有生存意志的预感。那天他趴在床沿睡了过去,然后就看到陶陶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面色仍旧苍白唇畔却挂着浅浅的笑意,她摸着他的脸颊跟他说罗辛再见,他猛地惊醒,醒来时一身冷汗,而陶陶却仍旧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只是从那一天开始,他就明显地察觉到她的身体状况一日不比一日,打进身体的液体很多,可她却常常很久都没有尿液自主排出,医生查过之后才震惊地发现,她的肾坏了一处,除了插管强行排液没有别的办法。

    何玫蹒跚瘫在陶曼床边,没有人清楚她此刻正承受着怎样的剧痛与煎熬。

    “活下去的概率多少。”罗辛一瞬不瞬地望着病床上的陶曼,没有眼泪,因为早已流干,也因为已经抱了她去哪里,他就跟去哪里的打算。

    “您不要担心,如果能尽快找到匹配的肾源接受手术,并没有太大的问题,正常人一个健康的肾也能够活下去,只是陶小姐的代谢跟恢复机能已经很慢很慢,若是放任那颗坏掉的肾不管,那颗好的也迟早会因为超负工作坏掉……”

    “她没有亲人,”罗辛异常平静地开口打断医生的话,却并没有看向医生,他的平静太过诡异,这绝对不会是一个正常家属该有的反应。“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所以没有能为她换肾的家人,你们去安排吧,多少钱都好,如果我的肾匹配就换我的,拜托了。”

    床下的夜壶差不多满了,罗辛快步走过去,弯身将管子放进旁边的空壶里,然后端着那个几乎满了的夜壶,面无表情地走进卫生间。

    医生张张嘴还打算说些什么,这样的家属他们做大夫的也真的见多了,刚来的时候全都声嘶力竭地向医生求救,照顾病人一段时间之后,慢慢也就接受了,麻木了,尤其像这样完全不能自理的病人,基本上所有家属最后愁苦的根源都是不知该如何对待病人,若是安乐死不违法,大概很多家属都会选择让病人解脱也好放自己解脱吧。

    医生摇摇头走出病房,罗家少爷是怎样照顾那位小姐的,他们都看在眼里。可是毕竟,活着的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们还扮演着其他的角色背负着不同的责任,无论是作为亲人还是爱人,他们都觉得,罗家少爷能一路陪伴那位小姐走到这里,已是仁至义尽,就算现在收手离去,也断然不会有任何的闲言碎语,更何况,两人的关系还是女未婚男未娶。

    何玫颤抖着握住陶曼的手,医生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卫生间内,罗辛倒完夜壶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止不住地干呕,胃里什么都没有,涌上来的全都是苦涩的酸水。

    她始终都不肯原谅他。

    老天爷也始终不肯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

    罢了,她丢不下他的,这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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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濯派人查了很久才查出杜柠住在哪里。

    他飞车赶过来那天,车子还没有停稳,便看到付青洛一手提着满满当当的水果蔬菜,一手牵着垂头踢石子的杜柠走得满脸笑意。

    这幅场景令许濯想到很多年前的自己,曾经,他也像这样一手提着她的书包一手牵着她,走在回家的温馨小径上。他一直都不是个喜欢回忆的人,因为回忆中有太多太多不好的情绪,其实他觉得自己骨子里有很多地方都跟付青洛相似,但是最相似的地方,便是他们都真的爱上了柠柠。她是他们的软肋,弱点,可是今天看来,付青洛的弱点要比他更大一些,不然,他不会放下盛屹不顾一直陪她待在这里。

    盛屹的记者会,许濯亦看见了,也正因为看见了,所以才会心急如焚地赶来这里。久承每日有许许多多的事都在等着他裁决,某天当他站在这座他亲手建立起来远比昌合更加恢弘的城池面前时,他没有感受到膨胀满溢的骄傲与自豪,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疲惫与空荡。

    他理不清楚原因。

    直到看到盛屹记者会上,她面带微笑地依偎在另一个人男人怀中时,他心中那座自以为固若金汤的城池,轰然倒塌。

    他忽然就能看得清明了,关于他跟付青洛之间最大的差别。

    赢了你,输了世界又如何。

    输了你,赢了世界又如何。

    原本是他先拥有柠柠,可是如今,却成了这段话的后者。

    许濯捻灭烧到手指却仍浑然不觉疼痛的烟蒂,在付青洛跟杜柠即将走入公寓门口的时候,推门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