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今非昔比

央央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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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山脚下,有一个叫做柳树村的小村庄,说起这村名,皆是源自村头两行翠柳,一到春季,便是黄鹂鸣啼,柳絮飘飞,自有一番动人景色。

    村头有一户人家姓焦,中年丧妻,也没有再娶,膝下一名独生女儿,名唤焦玉儿,十五六岁的年纪,生得水润俊俏,心灵手巧,是村中出了名的一朵花。

    这一天,风和日丽,春光明媚,焦玉儿正在房中专心绣着一方手绢,忽然听得窗户上砰砰作响,抬眼一看,只见那窗棂上映出一张年轻憨厚的面孔来,却是村长的儿子铁牛。

    “玉儿,快出来,我在镇上给你买了一块布料,好看着呢!”铁牛朝她扯开一卷玫红色的绸布,高兴喊道。

    焦玉儿只淡淡扫了一眼,回道:“这颜色,我不喜欢,你拿回去吧。”

    铁牛愣了下,摸着脑袋,傻笑道:“你平日里不是最喜欢红色吗,今天怎么忽然就不喜欢了?要不,你说说,你喜欢啥颜色,我下回赶集的时候拿去换……”

    “好了,我什么都不喜欢,你就别换来换去了。”焦玉儿说着,又埋头下去,针线穿梭,手指不住动作着,那方帕之上,娇美的并蒂莲已经幡然成形,迎风绽放。

    铁牛垫起脚,往里瞟了一眼,讨好道:“这花绣得真好看,是山茶花么?玉儿,我娘经常都在夸你手脚灵巧,对你欢喜得很,你以后嫁到我家来,也不用做累人的活,天天在屋里歇着,绣点你喜欢的物事就好……”

    “张铁牛——”焦玉儿倏地站起来,叱道:“谁答应嫁给你了!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我告诉你,我心里已经有人了,他就是……”脑中映出一张俊俏脱俗的面容,不禁羞红了脸,那位少年公子的姓名,她当时还没来得及问呢。

    “玉儿,你变心了!那个人是谁?你告诉我,我要去找他理论,我们俩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去年这个时候,你就答应过我了,难道你都忘了吗?”铁牛气急败坏,攀着窗台,不甘心地喊。

    焦玉儿见得他的动作,顿时冷下脸来,再看看手绢上被他称作山茶花的并蒂莲,更是嫌恶加深,若换作是那位公子,定不会象他这般粗俗,连花名都说错……

    “玉儿,你真这么狠心?”铁牛又问,眼里满是悲愤。

    “我……”焦玉儿原本有些不忍,但一想到那人,心肠便是硬了起来,冷冷说道:“是,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说着,便是背过身去,不再理会他。

    过了一会,听得那沉重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这才回头,望窗外看了看,松了一口气,又坐下继续绣起来。

    伴着一声轻笑,有人敲了敲门框。

    “玉儿!”门口站着一名年纪稍长的少女,肤色有些黑,眉眼也不如焦玉儿秀气,却是另外一番健美姿态。

    “巧巧,你怎么来了?”焦玉儿一看是自己的闺中好友,赶紧过去拉她进来。

    那名唤巧巧的女子随她进屋,一同坐到了床榻上。笑道:“我本是来看看你的手绢绣好没有,不想在院门那里看到铁牛气乎乎过去,我叫他,他也不理,你们是不是闹别扭了?”

    焦玉儿低着头,没有说话,只轻轻摩挲着那快要完工的手绢,不知想到了什么。怔怔出神。

    “哟,看这花绣得,真是精巧可爱,费了不少功夫吧!”巧巧是村里教书先生的女儿,自幼随着父亲识得不少字,算是有些文采,也懂得察言观色,一看她扭捏不安的神情,便是试探着问道:“你这小妮子,老实说,是不是心中另外有人了?快说,那人是谁?”

    焦玉儿看了看她,面上红晕更甚,低声道:“你还要问,那日你也是看到过的,在溪边洗衣那回……”

    巧巧指着她,恍然大悟:“你是说那位从山上下来的公子……”

    焦玉儿轻轻点头,那日她和巧巧一同在村外的溪畔洗衣,不想来了几名骑马之人,瞥见她的容貌清秀,便是起了歹意,朝着她们围拢过来,欲行轻薄,幸好那位公子路过,见此情景便是出手相救,只凭着手中剑鞘,就将那伙歹徒打得落花流水,狼狈逃走。从此之后,他的音容笑貌,便是印在了她的心里,抹也抹不去……

    巧巧瞥见她的动作,拍手笑道:“怪不得,铁牛如此生气,不过,这小子,比起人家公子来,确实差远了,俗话说,这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焦玉儿听得那窝心的话,嗯了一声,有些羞赧,有些欣喜,抿了唇笑:“人家并不一定会看上我呢?”话是如此,心里倒是有些自傲,自己的容貌,在这村里那是出了名的,那公子一直温柔看着自己,还将自己和巧巧送到村口,方才转身离去,他对自己,多半也有一些在意吧?

    “你是我们村里的一朵花,那公子看不上你,难道会看上我么?”巧巧笑道。

    焦玉儿从她话中听出了一丝酸酸的味道,瞥她一眼,也是笑:“什么花不花的,老实说,你是不是也对那位公子颇有好感……”

    “我哪里敢!”巧巧不住摆手,道:“我有自知之明,人家是啥人物,我哪里敢存这心思……”

    “哦,你是在暗地奚落我,说我没有自知之明……”焦玉儿啐了一口,扑到她身子,伸手去挠她,巧巧不住躲闪,两人笑作一团。

    正嬉闹说话,忽然听见外间有人叫道:“玉儿,快出来,看爹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回头一看,却见她爹焦荣捧着一团物事进来,笑道:“哦,巧巧也在,你们快些来看,有生之年,我还是第一回看到白老虎皮呢,玉儿手巧,这稀罕物,给做一块褥子,冬天用着暖和,别人看到那也是长脸面……”

    焦玉儿拉了巧巧过去,接过来定睛细看,只见那虎皮通体洁白,油光水滑,几乎没有什么杂色,显然十分珍贵,不禁问道:“爹,你从谁家得来这样的好东西?”

    焦荣闻言,很是得意,道:“方才在村口,跟一个山上下来的少年郎换的,我换给他五十斤大米,还有些蔬菜瓜类,和一小坛酒,他便给了我这张虎皮——说来真是奇怪,那少年郎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那好几十斤的重物随随便便就给他抱着走了……”

    从山上下来?少年郎?

    焦玉儿一把拉住焦荣的手,急道:“爹,他人呢?”

    “换了东西,就回去了——”

    话声未落,焦玉儿已经是拉起裙摆,碎步追出门去。

    这布衣长裙的,怎么也跑不快,好不容易奔到村口的柳树下,四处张望,哪里还有那翩翩公子的踪影。

    “公子……”痴痴站在村口,那眼光,止不住往远处的山峦瞧去,只看见一片苍翠绿意,层层叠叠,蜿蜒而上,云深不知处。

    她却不知,此时,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通向灵山之巅的山路上,一个纤瘦秀挺的身影,正快步前行着,肩上虽然扛着重物,却丝毫不觉沉重吃力,步伐稳健,如履平地,那清俊精致的面上,正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还在为方才以物换物一事而好笑。

    那个姓焦的村民,拿着那虎皮,一副捡了天大便宜的模样,他可不知道,这样的虎皮,门中那杂物间里多的是,自己不过是选了一张成色最差的——话说几位师兄以前真是很闲,在山里打了那么多獾子老虎什么的,皮毛乱七八糟堆放着,若不是自己无意发现,只怕已经生霉烂掉了。

    远远地,见得山门处屹立的清瘦人影,心里一个激灵,糟了,师父又是提前出关了!

    不敢怠慢,几个空中翻腾,便是连人带物落在那石阶之上,大步上前,放下手中物事,抱拳唤道:“师父!”

    天机老人手里握着一条柳枝,点了点头,道:“小洛,我不在门中,你便下山玩耍去了?”

    “弟子不敢!”凌宇洛一指那地上的米袋与菜篮,道:“启禀师父,厨房里的米缸就快空了,蔬菜也没了,弟子就下山买了些……”

    “哦?离这里最近的一座镇子,都是在几十里之外,说说,这一来一回,你花了多少时辰?”

    “倒是没花多少时辰……”凌宇洛话还没说完,额上已经挨了一记,是天机老人手中那条柳枝。

    “臭小子,这一篮子菜,这般鲜嫩,还凝着水珠,显然是清晨才从地里采摘不久,你当师父是老眼昏花,如此好骗吗?还有,柜子里的银钱一分未动,这回又从哪里找了什么东西去换?”

    这个师父心思缜密,当然不是老眼昏花,实在可以称得上火眼睛睛!

    “哎哟,师父出手轻点,疼啊!”凌宇洛捂着额头,知道瞒不过,索性大方承认:“我取了最差的那张白虎皮,跟山脚下柳家村的村民换了这些。”

    “白虎皮?”天机老人顿时骂道:“你师兄们当初打这几只白虎,可真是打得辛苦!你倒好,拿这罕见的白虎皮跟人家换些平常口粮,哼哼,可真是败家!”

    凌宇洛小声嘟囔道:“再罕见,也不能当饭吃啊,我这是废物利用……”商品,是通过交换,通过流通来体现价值的,这政治经济学的原理,说了也没人懂。

    天机老人瞟了一眼那年轻明朗的脸庞,斥道:“我早就说过,若是需要什么物事,就去小镇上买,别和这山脚下的村人有什么纠葛,邻里乡亲之间最是相处不易,我天机门人,处事须小心谨慎,最忌树大招风,孳生祸事!”

    换袋米,换篮菜,也能闯祸?

    凌宇洛站立不动,表面上恭敬受教,心中却是不以为然,做事情要讲效率,事半功倍,话说这舍近求远的事情,她可做不来!不过,师父的话,可不能不听,下次不犯便是……

    “还有,你买米买菜也就是了,还买坛酒做什么?”天机老人盯着那篮中的酒坛道。

    “那个,弟子最近在寻思一套醉拳,一直不得其法,便想着喝一点酒,找找感觉,说不定就想出来了……”

    “胡扯!”天机老人冷哼一声,转头负手而去。

    凌宇洛急忙捧起地上的一堆物事,殷勤跟了上去,行走间,垂眼瞥见那篮中的酒坛,唇边荡起一抹笑容,每回偷偷喝一点酒,意识模糊,浑身轻飘飘的时候,便如同回到了两年前那个醉酒的夜晚,那个神魂颠倒的时刻……

    距他们下山,已经两年了,天知道她是怎么一日一日熬过来的,若不是想着那桃木牌还在石洞之中,若不是临别那句今日的分别是为了明朝的重逢……只怕,她早就坚持不住,溜下山去找他去了。

    但是,她始终都是要回归的,想到这个,再沸腾的心思,都是被生生抑制住……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回归与留下,两处截然不同的心思,越来越矛盾,越来越纠结,翻来覆去,千回百转,都没有一个肯定的结果来,真是不想也罢!

    吃过晚膳,师徒俩随意说了会话,天机老人便是早早歇下了。

    凌宇洛收拾一阵,见天机老人屋里已经熄了灯火,自己在屋外闲逛着,不知不觉,便是来到林子边上,望着前方高处暗黑的轮廓,心中不由得一动。

    前几日演练轻身功夫,自己就专门到得那石壁下确认过,那石壁洞口的高度,自己已经勉强跃起攀上了;而从来没有停止练习的内家功夫,这两年来也是小有进步,丹田之中有着稍显浅薄,却又连绵不断的内息——这两项条件都已经具备,而天机老人正好在这个时候出关,腾出了地方,她便是可以进洞寻宝了!

    嗯,不是偷盗,只是寻回……

    夜,漆黑一片,深沉如墨。

    凌宇洛悄悄出屋,找来物事做了一支火把,只手举着,朝着那石洞行去。

    到得石壁下方,观望一阵,便是倒退数步,借着那助跑之力,使出天机门轻身功夫中最著名的一招登云梯,提气跃起,几个旋身,便是到得那石洞下方,眼见还有一点差距,脚在壁上一蹬,手也是跟着一撑,略显狼狈,总算是翻身爬了上去。

    站立稳妥之后,借着火光,定睛看去,只见前方是一处天然洞穴,经过后天的人工修砌和完善,平整了地面,除去了茅草,倒是有几分规整气派。

    想着这些年来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心怦怦跳着,没有迟疑,三步并作两步,踏进洞去。

    这处石洞,比起思过崖的石室,更加曲折深幽,一进去,便是有着令人发闷的气息袭来,想起那毒瘴的传闻,不敢小觑,赶紧凝神屏气,运起内功抵挡,同时脚步也是不停,穿过一条狭长的甬道,直往内室走去。

    这里面的情景,却是有些出乎意料,没有想象之中光辉夺目的宝物,也没有堆积如山的武功秘籍,一张不算宽敞的石桌,上面孤零零放着一只长形木匣,看起来稀松平常,却不是她的那只可以发光的盒子。

    形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容,这个匣子大小也差不多,里面,装的就是她的桃木牌吗?

    凌宇洛将手中火把往壁上找个缝隙一插,再转头回来,立在石桌前,一咬牙,一把抓起匣子,正待打开查实,忽然感觉背后一阵凉意,一个平稳的声音适时响起:“深更半夜,你在这里找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