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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了，陆扬没有回来。
沈兴退出游戏，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打开网页，进入YY语音的官网，把客户端重新下载了回来。
软件不大，没一会儿就下载安装好了，打开后的登录界面也与印象中不大相同了。
好在登陆后的样子没变多少，不至于造成使用障碍。
沈兴尝试性地点开“我的收藏”，当他看到列表里陈列的频道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列表里的频道是依据用户在该频道的权限排列的，赫然排在第一位的就是今宵酒醉的官方频道，名字前还顶了个“全频萌音质”的前缀，是筱筱建议加的。频道头像挂的是KK当年P的古风LOGO，行楷笔划潇洒，暗红色的墨迹勾勒出一个酒葫芦的图案。
沈兴这个号是橙马，拥有的权限仅次于频道的建立者夏风忽晚。
鼠标再往下一拉，排在后面的全是那段时期去捧场建交的友社频道，十来个顺排下去，五花八门的名字，而他在这些频道里有蓝马有绿马。
好些个频道他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但也有好几个有印象的却已经不见踪迹。
——现在几乎每个频道的在线人物都为零，连一个挂机的都没有。
想来这些学生党广播剧社最终也不可避免地沦为与今宵酒醉同样的命运，热闹一时，就像是烟花一般短暂，转瞬即逝，最后留下的不过是这些冰冷冷的虚拟房间，固执地留在这里试图困住那些炽热的过往。
但总有那么一天，数据会被清空，这些空房间也会消失不见。
不过，列表里有一个频道例外。
频道的头像不知更新换代多少次，早已不是沈兴最初见过的那个，现在挂着的是一个黑底金字的LOGO，背景有一轮圆月悬空，皎洁映光辉，一枝桃花从边角探出，花朵和花苞在枝头傲立，遮不住那龙飞凤舞的四字社名。
当前在线人数竟有五千多人。
想来应该是为了等待今晚的圣诞歌会。
沈兴在这个频道是蓝色马甲。
他的鼠标在风月未央的YY频道上停留了数秒，不知为什么，竟有些紧张，心脏在胸腔内加速了跳动。
只要轻轻地双击鼠标，他就能看到阔别多年的故人，听到那几乎已经被遗忘的声音。
他可以混在此时上千的粉丝群中，远远地看一眼他曾经喜欢过的那个人，没人会注意到他顶着今宵酒醉副社的ID前缀，没有人会好奇他是谁，也没有人会去撕扯过去的伤疤。
麦序上的人径自唱着，他在下头径自听着，不刷屏不献花，就和大多潜水粉丝一样。
这样就好，没有太多难堪与尴尬。
但沈兴终究还是没点进去。
他把列表往上拉，进入了今宵酒醉的YY频道。
频道里有很多房间，新人接待大厅下是歌会专场房，再往下就是各个部门的房间，里面各设有部长休息室和会议厅等子房间。所有房间的名字前后都加着花哨的字符花纹，一眼望过去总体组成一个酒葫芦的图案。
沈兴往下跳进了副社休息室挂机。
虽然远不及现在的风月未央，但曾经的今宵酒醉的YY频道也还算热闹。
当时为了使剧社看起来更加高大上，晚晚还特地给剧社YY频道申请了短位ID。为了保持这个短号，记不得是每天要十人挂满七小时还是七人挂满七小时了，反正是无论有事没事，频道里都得有一定数量的人挂机。
管理层是必须得占位挂机的，沈兴放假时每天都会去挂，上学时就把号交给北望，让他帮着双开。
现在人走楼空，频道的ID早就变回了最开始的长号，沈兴也不记得那个短号ID是多少了，可能只有翻一翻百日歌会时的宣传海报才能知道。
沈兴在YY上挂着号，自个儿收拾东西下楼洗澡，洗完后在客厅坐着看了半个小时电视，才上楼在电脑上找了部电影来看。
看的时候他把YY的窗口都最小化了，视频点了全屏。
看的是个欧美电影，剧情一般，差不多两个小时，等他看完后已经快十二点了。
打开门看了看，客厅一片漆黑，陆扬还没回来。
明天是周一，一早就要去上班，所以沈兴估计陆扬应该不会是出去通宵玩了，而是懒得回来，干脆留宿朋友家了。
想了想，他还是发了条短信过去，如果陆扬今晚不回来的话他就直接从里面锁门了。
陆扬的短信过了几分钟才回过来，他说：“你先睡吧，我很快就回来了。”
看到这条短信，沈兴只觉得整个人别扭得不行。
说得我好像是在等你睡觉似的。
关了浏览器，沈兴打算关电脑睡觉，而就在他点开YY频道窗口、准备退出的时候，公屏上多出来的一行字使得他动作一滞，眼睛微微睁大——
『风月未央』CV_北望长安（84****26）22:50:52
不妄，圣诞快乐。早点睡，晚安。
短短一行话，却让沈兴逐字逐字看了有五分钟。
活见鬼了吗？！
沈兴震惊得连带反应都慢一拍，然后才注意到北望长安进房间和离开房间时的两行系统提示的蓝字。
作为今宵酒醉广播剧社的“创业”成员之一，北望和筱筱他们都是黄马甲，是全频道管理员频道的总管理，能够随意出入各个房间，畅通无阻。
而就在刚刚沈兴看电影的时候，北望长安竟然来了。
后来可能是看沈兴久久都不回复，知道他是在挂机，所以又走了。
沈兴整个人都蒙圈了。
那个人来干什么？
风月未央的歌会结束了？一时无聊发现这个频道居然有人在线所以来看看？
……还是说自己才是碰巧的那一个，其实北望一直有来这边挂机？
而且听北望的语气，就好像这几年自己从没有离开过。
什么鬼！
这一句话简直把沈兴杀了个措手不及，就算把电脑关机后，他的心情都好长一阵子都不能平复。
一个半小时后，沈兴烦躁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时隔多年再一次因同一个人而失眠的事实。
坐了几分钟后，沈兴下了床，准备下楼倒点水喝。
一打开门，就看见客厅开着橘黄色的壁灯，陆扬刚回来，正坐在一楼的沙发上刷手机。
听到动静，陆扬抬头望来，有些惊讶：“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沈兴望了眼挂钟，的确很晚了，他睁着眼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个多小时都没睡着。
但他并不打算如实告诉陆扬：“嗯，在看书。”
陆扬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少熬夜。”
沈兴斜了他一眼：“还说我呢，你不也才回来吗？”
“嘿嘿，在郑陌家打了几盘麻将。”
“你快去洗洗睡吧，明早还要上班。”沈兴一边说着，一边钻进厨房倒水喝。
“知道了。”陆扬靠在沙发上，直直地盯着沈兴的背影，“整个下午你都在看书？”
“玩了会儿游戏，怎么了吗？”
“没什么没什么，就好奇下。”陆扬笑了笑，“我只是在想沈先生那么一表人才，怎么圣诞节都不出去约会呢？”
沈兴：“我就喜欢待在家里，清静。”
“原来是这样。”
和陆扬聊了几句后，神奇的是，沈兴觉得心里安稳多了。
沈兴帮陆扬也倒了杯水，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我上楼睡了，你早点休息。”
“好。”陆扬声音轻柔，“沈先生，晚安。”
沈兴抬眼看去，只见陆扬眉眼轮廓在柔和灯光的勾勒下愈发深邃俊朗，嘴角的笑容就像是开花的藤蔓，从间隙中伸进来，一点点地攀上他的心墙，有点痒。
他想自己或许真的是对陆扬有几分心动了。
沈兴顿了顿，而后面无表情地转过了身。
“……晚安。”
*
让北望长安去风月未央做外援，是社长夏晚的决定。
当时今宵酒醉初具规模，进剧社的新人渐渐多起来，大多都是学生党，兴致勃勃，对网配圈或翻唱圈充满向往，因此对广播剧社也有了期许。
背负着的期望一点点重起来，沈兴他们再也无法像最开始说好的那样，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对待这个广播剧社。他们没有大神助力，也没有丰富的经验指引，所以只能尽力稳扎稳打，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迈。
考虑到高中党的课程和陆扬那边的时差，他们决定每周日早上八点开始在YY频道里的管理层房间内开会，沈兴是负责会议记录的。
“风月未央那边我们得派个外援过去撑场子。”某次例会上，夏晚郑重地提出这个问题，“我觉得阿北君最适合。”
“为什么？”沈兴是第一次发问的。
夏晚分析道：“风月未央是我们友社里实力最强的一个，他们有专业的音乐人士作曲拟词，优质CV也多，男女比例均衡。”
筱筱跳出来问：“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还要把北望给他们？”
“不是给他们，是做外援，代表了我们今宵酒醉。”自从办了广播剧社后，夏晚着实稳重了不少，“对方越是实力强，我们越是要显示出诚意来。目前为止可以说不妄和阿北君是我们社的门面，可是不妄是副社长，不能动，不然就不是显诚意撑面子，而是倒贴了。”
狼烟开麦发言：“我觉得小晚说的有道理。”
筱筱道：“可是你也不能这样做决定啊，还没问北望愿不愿意呢。”
说实话，筱筱的语气让沈兴有些意外，毕竟筱筱和夏晚平日里关系好得来像是穿一条裤子的，总是站在同一战线，一唱一和。
夏晚倒也不生气，语气诚恳：“我也没说做决定，只是说觉得阿北适合而已。”
沈兴怕俩人吵起来，于是主动问当事人的意见：“北望，你的意思呢？”
“我？”北望长安那边正是晚上七八点的样子，他的声音懒洋洋的，“都可以啊，反正又不是脱离组织了，只是多加一个群和频道而已嘛。”
夏晚道：“那就这么定了吧。阿北君，我把风月未央的企鹅群号私聊发给你了。”
“好啊。”
夏晚说得没错，风月未央是一个非常有潜力的社团。
他们的起点就比今宵酒醉高，社长和副社都是有身家砸钱的人，作曲部部长是某个音乐公司的作曲师，填词部部长是名校中文系硕士出身，社内资金充足设备齐全，吸引而来的新血液自然也是好苗子，能要到的授权自然也是好资源，发展路上可谓是顺风顺水，蒸蒸日上。
反观今宵酒醉，这条路就走得辛苦多了。
要让剧社活跃起来，最重要的就是有事干，而对于一家广播剧社而言，有剧出就最有事儿干，编剧、CV、导演、后期、美工和配乐全都得忙起来。
如果不先配点自己原创的作品，就很难说服别的作者给出作品授权，所以他们首先着眼于自家原创的短剧。
那么问题就来了，他们没有剧本。
剧本不是光完成一个故事就行了，里面的人物声音设置必须满足社内当前CV们的情况，不然写出来也是废的，没人能配。
筱筱以前的文都很难改成广播剧，现在一时半会儿又憋不出来，整个人都陷入长久的焦虑中。编剧部甚至因此每周都要作业式地写剧本练手，每人在DDL前发到筱筱的邮箱里，然后筱筱再从中筛选能看得过眼的改一改，打包传给夏晚。
最后全部被否，无一能用。
然而就在今宵酒醉陷入瓶颈的泥潭走不出来的时候，隔壁风月未央的第一发原创短剧却已经风风火火地出炉了，发布到了微博和贴吧上。
——而北望长安的名字赫然出现在CV表的艾特名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