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被癞疮震撼煎熬

青鸟春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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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永在江州,与谢玉英缠绵五日之后,不得不挥泪离别,前往余杭县赴任。

    途中,他没有急于赶路,而是格外留意沿途的风土人情,熟悉所到之处的民风民俗,关注民众的生存状况。

    途经海边盐场之时,马车车轮陷入了盐碱地中,他无奈下车,与车夫一起推车,可陷得太深,根本无力摆脱困厄。

    更让他奇怪的是,当地人见如此情形,居然视而不见,还有甚者竟在幸灾乐祸,这令柳永和车夫十分不解,此地人等只求自保,只管私利,毫无助人之心,也无救人之意,冷漠,难道同情之心被狗吃了!

    没办法,柳永不得不走过去,招呼看热闹的民众,请求他们的支持,协力摆脱不幸。

    而让他气愤的是,这些人连基本的招呼应酬都没有,爱理不理,柳永甚觉奇怪,礼仪之邦之礼仪何在,人与人的友好情义何在?只不过,他没有表露出来,更不便说将出来。

    车夫着急,对如此情形也很愤怒,他在马车边吼道:“尔等岂可袖手旁观,岂能无动于衷,请求尔等者不是别人,乃尔等之父母官也!”

    【  冷漠之人群听车夫如此介绍,有的干脆起身离去,有的发出更加幸灾乐祸的嘲笑,有的将双手抱在腰间,没有一个人上前相助。

    柳永深感不安,心中一个疑问跟着一个疑问:社会风气为何这般冷漠,官与民之关系为何如此反目,社会教化何在,做人的善意何在?

    留在原地的人们看着柳永的一脸疑惧之色,纷纷向他举手投足,柳永问之曰:“柳某还未到任,何来仇隙,为何如此待我?”

    那些人仍然冷眼旁观。视他为无物,而挨近柳永的人居然胆敢不怕得罪官家,愤然告之曰:“天下乌鸦一般黑,有见过例外的吗?”

    柳永在车夫的劝导下,正在离开那群刁民,车夫也正在为之鸣不平:“关系如此紧张,情感如此隔膜,当真不可理喻,连基本的待人处事之道也不顾,连敷衍都觉得多余!”

    柳永听着车夫之言。也很解气。他突然转身,走了回去,拉着不相信天下乌鸦还有黑色之外颜色的人的手,原来如此:他们不是在抗议,也不是在示威,而是用惨不忍睹的手告诉即将就任的父母官,他们生不如死的生活状况和忍受的非人痛苦。

    柳永不顾车夫的劝阻,执意蹲身下去,察看那人的脚。更让他吃惊,天下竟有如此模样的脚:在蜡黄的皮肤上,横七竖八地开裂,裂口很深。被磨出的老茧隆起很高。

    车夫见之,赶忙将脸扭向一旁,可见惨不忍睹的样子。

    柳永用手摁了摁隆起的老茧,问道:“钻心的疼痛吗?”

    那人和其他人都一个劲地摇头。挨近柳永之人从人堆中拉出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来。他趁孩子不备,弯腰,快速伸手。大拇指戳在孩子脚背上,孩子吼叫着满地乱蹦,叫声凄厉,直钻进柳永紧缩的心房。

    柳永明白了,他从怀中掏出散碎银两,分发给那群冷漠之人,请求他们帮忙将车推出泥淖。那帮人并没有马上行动,而是用清一色的疑惑目光鉴别着银子的真伪。

    “推车呀!”车夫一边向马车走去,一边催促着那帮人,“收下银两,快做事吧!”

    车夫着急,看见那些人有的正将散碎银子放进嘴里咬着,有的用手掂掂其重量,车夫大声叫道:“别看了,假得了吗?谁会知道车子会陷在此处,专门准备假的银两来欺骗尔等?”

    “人心难测,谁也说不准!”那个拉孩子出来用事实告诉柳永的人,冷冰冰地回应道,“天底下还会有真的吗?”

    说着,他扭转头大声地重复着最后一句话,得到的回应是一律的“没有”。

    柳永的心都凉了半截,如此民众,如此令人震惊的怀疑之心,奈何了得!

    还好,值得车夫安慰的是,那些人确认银子不假之后,还是将马车推出了泥淖。

    柳永拱手感谢,正待清理脚上的泥土时,那个带头传达推车人等心声之人突兀地冒出一句话来:“但愿新官是真的,不是忤逆黎民百姓的!”

    柳永非常的感触,原本可以对人,尤其是对父母官信任的心,完全被千真万确的事实摧残了,好在民心还在,善意也有,只是用对立的方式表达出来罢了。

    柳永告辞上车,马车发出很不爽滑的吱吱声,马走起来非常吃力,柳永询问车夫道:“凭汝走南闯北的经验,车行进起来为何这般费劲?”

    车夫答之曰:“这泥土乃盐碱太重,我手沾上这泥,像腌肉一般疼痛。”

    柳永一听,掀开车帘:“啊,让我看看!”

    车夫勒紧缰绳,马车停了下来,车夫屁股一挪,面向柳永,将手伸在他的眼前,半只手的肤色发白,似有脱皮的征兆,柳永自我解嘲地感叹道:“原来如此,我真是聪明过头,现在才明白,老腊肉一般开裂的脚,是从小哎哟出来的,是心中滴血染就的!”

    车夫听不懂柳永之言语的深奥表意,但从中领略到的基本事实,从他嘴里冒出来,则是:“这些人太苦了,太难了!”

    他们走了一段路,到了青草覆盖的江边,停了车,车夫下车时,请柳先生下车伸伸腿,溜达溜达,他从树上折下一截树枝,去掉树叶,将车上的泥土刮了下来,然后用喂马的木桶取了水来冲洗车轮。

    柳永在江边寻找到一种大叶子的植物,似乎叫野烟,他摘下一片硕大的叶子,铺在地上,用车夫扔弃的小树枝往叶面上堆放泥土,包裹好,还顺手扯了几把野草缠绕起来,放在车上,并叮嘱车夫道:“帮我记住,下车时一定带上,切切!”

    车夫很疑惑,问道:“此有何用?”

    车夫见柳永的手上也沾上了不少泥土,赶紧拉他到江边:“快洗掉,握笔的手,怎经得住这等污染,赶快,肯定很疼吧!”

    柳永在车夫的帮助下,洗出的手令两人均大吃一惊,车夫将自己的手伸出来,与柳永的手比一比,俏皮道:“赶车的手与握笔的手别无二致,太不可思议了。”

    马车沿江边行进,隆出江面的高地上草树沁人心脾,令人赏心悦目,那些洼地,则惨不忍睹,比和尚的脑袋还要炫目,远远望去,整个江边,就像长满癞疮的伤心头,更奇怪的是,还聚集着众多人在癞疮上搔痒。

    柳永看着江中巨浪,心情也是一样,他不顾车夫的劝阻,还是下车,准备与煮盐人交谈。

    车夫劝之曰:“刚才之事犹在眼前,奈何又去自讨没趣!”

    柳永答道:“正因为刚才错过了好机会,岂可再次错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