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京城中皂隶捕薛蟠朝堂上血地换青天

磨教觉主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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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捕公文,就相当于现世的通缉令,是官府通令各地衙门抓捕逃犯所用的公文。上面不但写有薛蟠的姓名、年龄、籍贯、所犯罪行等等,还配着他的画像,这画像画得很不错,只一眼就能看出是他来。这还不算什么,公文后面还缀着赏银的数字呢,官府足足出了五百两纹银通缉薛蟠!

    想想原著里面,贾琏偷偷纳了尤二姐,不过一月出了五两银子而已就能供养尤家三口的开销,由此就可以看出靖朝的银子多么值钱了。这笔五百两的赏银若是落在普通平民百姓身上,足足够他们大手大脚花上十多年的了,因此有这笔赏银打底,多少人都红着眼睛等着通缉之人出现呢,正好拿了薛蟠去官府换赏银。

    一般的普通人自然不知道薛蟠已经来了京城,可是贾家、王家的人却是知道的。荣禧堂之中邢夫人和王夫人正在招待着薛姨妈闲聊呢,一个丫鬟已经风风火火地冲到门边了。

    王熙凤正坐在正堂作陪,一见那小丫鬟杀鸡抹脖子地使眼色,连忙告罪走了出去,满脸不耐烦地低声问道:“怎么了?怎么这么没有眼色?竟敢在这种时候闯进来。”

    那小丫鬟这时候也顾不上许多了,连忙凑到王熙凤耳边耳语了几句,话语里面的内容把王熙凤吓得不轻。“你从哪里听到的这个消息?!”

    小丫鬟轻声说道:“我的好奶奶,如今外面的街市上已经传遍了,负责为伙房采买的男仆还在街市上看到了顺天府张贴出来的海捕文书,他看得真真的,上面画的图案正是薛家大爷的样貌,旁边还有个读书人念出了上面写的文字,年甲贯址全都能对上,可不就是那位薛蟠薛大爷?”

    王熙凤一怔,连忙将小丫鬟拉到了旁边的耳房之中,确定周围没人偷听之后,她才接着问道:“那薛……可是犯了什么罪过,怎么连官府的海捕公文都闹出来了?”

    小丫鬟说道:“听说是为了强买侍女,指使下人殴死了人命,犯下了人命官司。这还不算什么,听说薛家还串通应天府尹捉了白鸭顶了死罪,谁知事情做的不隐秘让人给查出来了,这才数罪并罚,定下杀人、逃亡、诬陷等等的罪名,光是捉到他的赏银就有五百两之多……”

    人命官司?斩白鸭?!

    如今的王熙凤可不是当初那个连印子钱都敢随便放的凤辣子了,当初贾赦那一记耳光打掉了她所有的脸面,之后贾琏更找来了识字的嬷嬷每日里念大靖律法给她听,她自是知道这数罪并罚的威力的。

    若说在过去,她可能以为凭着四大家族的势力摆平一个小小的人命案子不过只是寻常之事,可是现在她却知道了,外面不知多少人都盯着他们这些勋贵们犯错呢,这等事若是让京中的御史们知道了,怕又是一场风波……

    有五百两的重赏在,就算贾家的仆人被他们约束着不把薛蟠的所在透出去,又怎么管得住王家的仆佣?王家也是知道薛家入京的事情的,若是他们和外人说了,岂不是立刻就惹来大事?更何况最近薛蟠天天出门去铺子上查账,或是外出与人宴饮,多少人都见过他,就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海捕公文一发,这案子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压不下来了,若是让别人知道薛蟠曾经住在贾府,那他们岂不是还要担上窝藏凶犯的罪名?

    王熙凤也顾不得别的什么了,连忙离开耳房去前院寻贾琏,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琏二爷。贾琏一听也吓得不轻,忙跑去外面把贾赦找了回来,一同商议情况。

    贾赦本是想着薛家住进来他们大房能趁机捞到什么好处的,一听不但好处没有,还要担上窝藏凶犯的罪名,他也是有些慌张了,立刻带着儿子儿媳去了正堂。

    薛姨妈坐在正堂,正说一些江南的风物呢,谁知贾赦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她还当贾家家中有什么要紧的事,还想着要不要暂时回避,谁知贾赦的一句话就把她定住了,“薛家太太,薛蟠是不是在金陵闹出过人命官司?”

    这一句话不但吓住了薛姨妈,就连旁边作陪的王夫人和邢夫人也被弄得呆滞住了。王夫人还在想,这件事不是已经让兄长按下来了吗,怎的还是让这大房给知晓了?邢夫人则直接站起身来溜到了丈夫的身后,她一见丈夫那严肃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好了,哪敢再和薛母坐在一起。

    薛姨妈怔了怔,半晌才压下了脸上的惊色,说道:“您从哪里听到这种事的?哪有这回事,都是别人乱说的……”

    还没等她的话说完,贾赦已经高声喊出来了,“薛太太,外面连官府的海捕公文都贴出来了,普天之下的人都要抓捕薛蟠呢,这事你绝对瞒不住的,到了现在还不肯说实话吗?”

    一听到官府贴出了海捕文书,薛姨妈直接就愣住了,她此时心中百转千回,满以为自家兄长王子腾能够将蟠儿杀人的事情压下去,谁知现在竟又被人翻出来了……

    不用听她说话,光看她此时的脸色就知道薛蟠确实捅出了大事,贾赦虽然不知道详情,可是他也知道这事肯定瞒不住的,到得这个份上就不是考虑什么老亲的时候了,弃车保帅,得保住自己才是要紧。当初那二房连自己的亲女儿都舍得抛弃,他有什么舍不得亲戚的?若是再晚了,怕是连整个贾家都要担上罪名了!

    贾赦高声说道:“既然薛蟠犯下如此大罪,我贾家不敢违逆王法,如今就不留你们了!”

    薛姨妈一听,心气不顺,刚要动怒,可一想这里还是贾家的地方,自己占不了便宜,只能生生地将怒气又压了下去。她这些年一直住在金陵,薛蟠出事了之后又一直在赶赴京城的路上,哪里知道如今京城、江南两地勋贵世家的处境?她此时还道贾赦胆小怕事,和王夫人闹得不愉快,故意找借口要赶走他们一家呢。

    “既然贾家不肯相留,我们薛家的人也不是一定要赖着不走,这就告辞了。”薛姨妈甩袖出去了,一回院子就张罗着仆人们收拾行李,打算立刻搬走。薛姨妈连忙差遣佣人去寻宝钗、薛蟠,告诉他们须得一起离开贾府的事。

    薛宝钗就在迎春那里下棋,很快就被找到了,可是薛蟠却不在府中,只说是去柜上查账了。薛姨妈也没当一回事,只是吩咐仆人收拾行囊,打算尽快离开贾府。原本薛姨妈就是打算暂住而已,因此带来的很多箱笼都没有打开过,很快就将所有的东西整理完毕,雇车之后装车拉走,自己则带着宝钗坐上马车打算回薛家老宅去住。

    赶着的马车刚一离开宁荣街,就听到前面吵闹了起来,那名赶车的车夫连忙禀报:“太太,前面那边围满了人,已经过不去了,可是要绕道?”

    薛姨妈不耐烦地下令绕路,谁知话刚说出口就听前面人群之中传来一声大吼,“你们可知道本大爷是谁吗?竟然连我都敢抓?大爷的舅舅可是九省统制的王子腾,朝中一品大员,你们竟敢招惹我?!”

    这声音听上去分明就是薛蟠,薛姨妈连忙掀起窗帘向外看去,却看到人群之中数个身穿皂衣的快班衙役根本不听他的话,三下五除二就将薛蟠用铁锁捆了起来,而跟着薛蟠的男仆豪奴有一个算一个,都被在场的捕快按在了地上,用绳子绑了个结实。

    当先的那名班头狠狠踹了薛蟠一脚,踢得他差点没背过气去,见他老实下来这才说道:“还你是什么人?大爷管你是个什么东西?”他从怀中拿出一张文书展开之后向周围亮了亮,“这是什么知道吗?——海捕公文!你在金陵犯下了人命官司竟敢不去府衙认罪,还敢逃离州府躲到京城这里来,真当官府拿你们没有办法吗?”

    这班头是顺天府尹的亲信,早就从大人那里得到了讯息,那王子腾斩白鸭的事情犯了,早就有官员去查他了,这王子腾都自身难保了,哪里还保得住薛蟠?这里是京城,又不是江南,没有官员护着,谁还把他一个皇商放在眼里?

    四周围观的百姓一听那班头的话,一起高声叫好,神色欢欣鼓舞。那名班头向围观之人拱了拱手,冲着衙役们一挥手,“将他们带走!”

    众位衙役连忙拖着薛蟠和他带着的豪奴离开了,薛姨妈坐在马车里面干着急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连忙招呼车夫赶车先去王家。这时候贾家已经是靠不住了,出了事还得去求王家使力才行。当初救下蟠儿的不就是二哥王子腾吗?他既然能救蟠儿一次,自然就能救第二次,她这个二哥可是当朝的一品大员,一定能保住外甥的性命的!

    薛家的马车匆匆忙忙赶到了王家门前,王子腾的夫人一听是薛家来人,见都不肯见,薛姨妈只得咬牙去求大哥王子胜一见。王子胜倒是肯见了她了,可是却只叙别情,根本不肯接薛姨妈的话茬,一点儿都没有救薛蟠的意思。

    薛姨妈实在受不住了,眼泪连连滴下,哀求着说道:“难道大哥您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外甥死在牢里吗?您倒是救救他啊……”

    王子胜翻了个白眼,很是冷淡地说道:“二妹,如今我也实话实说了,你我的关系虽说只是一般,可到底是都姓王的亲兄妹,若是真的有法子救人,我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外甥陷在顺天府衙门里?这件事我实在是管不了了,也根本就不敢管啊。”

    见到薛姨妈止住了泪水,王子胜接着说道:“你二嫂为什么见都不肯见你?你家蟠儿这件事已经闹大了,上面不但下了海捕文书捉拿他本人,就连替他张罗白鸭之事的老二和应天府尹都被牵扯了进去,今上已经下明旨召他们回京了,若是好一点就是丢官罢职的下场,闹不好就连性命能不能保住都不好说了。”

    “啊?!”薛姨妈真的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如此严重,不过就是打死个乡绅罢了,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怎么连她眼中有着通天之能的二哥王子腾都有生命危险了呢?王子腾都陷入绝境,那,那那蟠儿的命……

    “二妹你远在金陵,很多事情都是不知道的,现在世道早就变了,可不是什么四大家族、四王八公能够称雄的时候了……”王子胜摇了摇头,“别说一个商户薛家了,就是贾家这等国公之家还不是连着降爵降职?那史家更是连性命都不保了,全家人都送了性命……”

    “别说我们这些小人物了,那南安郡王、东平郡王当初是何等的厉害,还不是说拿就给拿了,全家的性命都保不住?蟠儿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人命官司,偏偏还牵扯上了那要命的白鸭之事……唉,难啊……”

    薛姨妈此时仿佛被一盆冰水兜头淋下,将她彻底浇了个透心凉……她的儿子啊,这该怎么办是好啊……

    江南大案轰动了整个大靖。

    京城江南两地调查取证,短短数月时间就牵扯到了上百名官员,数千的黔首。除了江苏、浙江两省,还牵扯到了安徽、江西、福建等地,正是案中有案,错综复杂,本以为可以混个法不责众,可是新皇司徒晟下令,需一查到底,不可枉纵,最终三司还是在皇帝陛下的命令下定下了所有人的罪名。

    这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案足足查证了半年才最终落下帷幕,涉案的大小官员共计二百一十三人,不入流的小吏一共七百九十四人,江南各个田庄的管事及其家眷一千五百八十一人,而其他涉及行贿的富商、斩杀白鸭、违法害民之人更是难以计数。

    司徒晟不管涉案之人多少,只是命令下属官员,此案必须严惩不贷,不可轻放。仗着江南已在朝廷的掌控之中,勋贵世家也彻底翻不了身,三司将涉案之人或罢官,或降职,或杀头,或流放,或抄没家产,或收缴钱财,尽皆按照律法执行判决,没有放过一个有罪之人。

    那些官员留出来的位置被皇帝陛下提前安排好的官员一一接替,抄没的钱财也尽皆归入国库,而田庄之中收缴的土地则廉价卖给了当地的民众,限每人最多购买十亩地,且买田之后只可作为耕地,不可留做它用,且十年之内不得转让。

    若有太过贫穷之人,买不起田地,也能以租种的方式获得农田。每人限制得田十亩,每年所得除了上缴赋税以外,还得上交官府部分田产作为补偿,如此十年之后,这些田地就划归租种之人所有。同样,租种的土地之后十年之内不得转租他人,获得土地之后十年之内不得出售。

    这种做法再加上其他的惯例措施就可以保证世家勋贵没办法再把那些土地以银钱买回去,以恢复力量积攒势力,而是切实落在了江南的百姓或者普通富户的手中。而且这些土地原本就是抄家抄出来的,属于无本之物,如今卖给租给百姓,所得钱粮都归于国家,倒是空手套白狼,获得了不少好处。

    虽然司徒晟按照太上皇的话,没有动世家、勋贵的人,可是那又如何?他们的爪牙和势力已经被连根挖断了,剩下的力量也不足以使人畏惧,新换上的江南官员根本不会再理睬他们,而当初受过他们欺凌的势力更是要借机报复的。

    世家、勋贵的势力每一天都在缩水,还用得着他这个皇帝亲自上去捅刀子吗?

    如此的惊天大案就是司徒晟新上任的三把火,这场炽热的大火烧遍了整个朝堂,让所有的官员都见识到了这位新皇帝的魄力、胆识和能力!既然已经见识到年富力强,魄力惊人的皇帝陛下的厉害之处了,哪里还有官员胆敢捋虎须啊。如此顶风冲上去,与皇帝作对的事,就是白痴也不会做啊!

    王子腾成了勋贵世家之中唯一被拉下马的人,做了杀鸡骇猴的对象,涉及到斩白鸭之事,就算是上皇想要保他也保不住。司徒晟依照高祖皇帝留下的律法,直接给他定了个斩立决的判罚,斩了个一品大员,满朝还都得赞扬他公正严明。

    王子腾既然不保,那薛蟠不过一介商人如何能保得住性命?他命令家奴殴死人命,行贿应天府尹诬陷良民替他顶罪,最后又逃离原籍进入京城试图躲过官司,种种作为都是难以饶恕的重罪,数罪并罚判他个斩立决都是轻的。

    江南一案,数百颗人头落地,不是不仁,而是大仁!纵容了恶人就是坑害了好人,对他们这些奸臣仁慈就是对万民的不仁!

    大靖的朝堂之上人人惊恐万分,却都变得循规蹈矩起来,不敢再跨越底线犯下大错,一时间政通人和,百废俱兴。这血染的大地,却换回了万民头上的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