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朗朗明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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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端和能压得住心中的怒气,可宋天周身后还有太后和皇帝。敢出手去害宋天周,杀鸡儆猴是一定要做的。小刘氏现在就是那只鸡,太后是决计不会让她好过的,怕是连宋老侯爷现在在太后这也得吃挂落。

    “和儿,你以前可是天不怕地不怕,这事要放在你未成婚前,怕是这个刘氏早就没命在了。是不是宋家给你委屈了,让你这么隐忍。”说到最后一句话,太后已然不高兴了。

    端和摇摇头道:“母后放心,只有女儿给人委屈受,哪还轮得到别人给女儿委屈受。这不是女儿学聪明了,你也知道你那女婿心肠最软,最重感情,虽说他们兄弟在一起的时日不多,可总是一母同胞。女儿明晃晃的喊打喊杀那才是傻呢,这小刘氏不是最标榜她善良贤惠吗?女儿就要从她最在意的打击她。”

    说到这个端和就得意了,太后看着端和的样子也笑了,慈爱的问道:“哦,我儿看来是有主意了。”

    “那是,母后,女儿在侯府可没闲着。可是挖出了不少事情来,这次的事情我心中有成算了,肯定一举把她拍死,省的整天蹦跶来蹦跶去,膈应女儿。”端和一脸得意的对着太后显摆。

    太后笑而不语,看在宋天周眼里,总觉得他娘就是展平的孔雀,而他外祖母就是只老谋深算的狐狸。权衡利弊之后,宋天周不得不无奈的发现,智商是硬伤,他还是抱抱自己外祖母的大腿吧。

    而宋璟城在还未知道自己妻子带着儿子投奔丈母娘家的时候,就被可恶的大舅子派了好多活干,甚至,连晚上都留在了宫里。一留还留了好几天,等他忙的反应过来不大对劲的时候,可已经没他什么事了。

    快下衙了,宋璟洲却很是郁闷忧愁,根本就不想回去。想到昨日小厮来报,小刘氏被罚跪在前院的时候,宋璟洲吓了一跳。告别好友,急急赶回去,瞧见的就是已经快昏迷的跪在那儿的小刘氏。

    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跪在前院,那肯定是自己爹爹默许的。能让一贯来袒护小刘氏的爹爹发火,那小刘氏肯定是做了什么事情,结果,等他知道事情起因之后,宋璟洲的眉头就没松过。

    宋璟洲对小刘氏失望了,他不是没发现,小刘氏这些年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般无辜。可宋璟洲却不敢往深处追究,他怕,当年的事情或许并不是他所看见的那样。越长大,越是明白,亲眼所见不一定是事实,亲耳所听的也不一定都是真的。

    血统,那个时候就在小小的宋璟洲心里一开始并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他在五岁之前,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方氏生的。他以为他的母亲是那座牌位,祖母和周围人也都告诉他,那大刘氏才是自己的生母。

    祖母对他很好,从小到大,他屋子里的供奉都是最好的。每每他犯了错,他爹还没动手,祖母就先护着住了他。他想要什么,只要给祖母说,总是能如愿以偿,他是家里的小霸王,谁都不敢惹。

    可纸是保不住火的,他是方氏所生,终究还是被他知道了。那天,宋璟洲才知道,经常悄悄偷看他的那个名叫大夫人的方氏才是生他的母亲。但为何她不要他呢?五岁的宋璟洲哭了想去问自己母亲,可奶妈却告诉他,因为方氏出身不好,怕坐不稳自己侯府的位置,就巴结上了泰昌伯府。

    把他送给大刘氏做儿子,讨泰昌伯府的欢心,也讨祖母的欢心。方氏不要他这个儿子了,她要侯夫人的位置和荣华。五岁,宋璟洲似懂非懂,只知道方氏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而这个爱慕虚荣抛弃了他的女人是自己的母亲。宋璟洲为此感到难过,不知道是为自己的母亲怎么会这样,还是被自己母亲抛弃而难过。

    反正那个时候,宋璟洲心里就觉得,既然你拿我换富贵了,不要我了,我也不要你做我娘了。我以后就是大刘氏的儿子,我要好好的孝顺祖母,让你后悔不要我。

    即使如此,他心中还是有好奇的,曾乘着下人不注意,去偷偷的瞧过方氏。那个时候,他的妹妹那个小孩子,宋碧思躺在方氏的怀里被轻轻哄着。这样的场景让宋璟洲瞧见了又羡慕又气愤,为什么不要他呢?

    再然后,他听到侯府的人说,原本他的爹爹是要娶泰昌伯家的表小姐的,可因为方氏的爹爹对他祖父有恩,携恩相挟,硬是拆了泰昌伯家的表小姐和他爹爹的婚事,嫁了方氏入府。因此,他的祖母才会那样的不喜她,不仅是因为她是商户之女,更是因为是她坏了祖母亲侄女的婚事。

    宋璟洲更是得知,那位表小姐待他父亲一片痴心,终身未嫁。而早年那位表小姐在府上住过一段日子,和几位婶娘,叔父都有些交情。且方氏样样比不过那位表小姐,几位叔父很为他爹抱不平,婶娘们才待方氏那样没有脸面。

    他的出身并不是什么秘密,上了族学之后,即使他是侯府的嫡长子,可每每总有那么几个族兄私底下对着他的出生指指点点。宋璟洲自尊心强,只能在学业上更为的努力。可他越努力,那些人却对他非议的越多,好似在学业上胜不过,也就只能在出身上来找找优越感。

    七八岁的年纪,已经十分爱面子,也知道士农工商,一个侯府侯爷娶一个商户之女是多么不可思议之事。这样的门第,注定是一场是非笑话。

    齐大非偶这个词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宋璟洲就想到了方氏。对她既可怜又可气,明明门不当户不对,却硬是看中了侯府富贵嫁过来,自己受了委屈不说,连他这个儿子也要让出去。

    这个时候,也只有天真善良的小刘氏能让宋璟洲这个整天为出身所累的少年开心点。宋碧思很喜欢黏着他这个哥哥,但宋璟洲却不喜欢她,不喜欢这个能日日在母亲身边的孩子,不喜欢这个抢了他母亲的孩子,更不喜欢宋碧思身上的刁蛮与无礼,那样好像在提醒着他母亲出身商户的事实。

    而当年,宋碧思来找他说方氏病了,想看看他。他嘴上不屑,可心里还是决定去看看的。但没曾想,走在花园里,却看到小刘氏掉入了水中,另外映入眼球的还有小刘氏身后的宋碧思的一只手。

    之后的事情,宋璟洲想想,他当时很是怒不可抑。小刘氏是他青梅竹马的玩伴,在感情上,他自然更偏向于小刘氏。而宋碧思是他的妹妹,但这个妹妹小小年纪就敢推人下水,心肠实在是过于狠毒了。

    他可以有个愚笨的妹妹,但却不能如此狠毒。因此,小刘氏的丫鬟对着宋太夫人说出是宋碧思与小刘氏起了争执,把小刘氏推进河里的。宋璟洲没有作证,但却也没有替宋碧思求情。

    那时的他心中是信了祖母的话,认为方氏的出身决定了她的教养,让她除了娇惯宋碧思之外并没有好好的教养。甚至,在宋碧思犯错之后,方氏不是想着怎么去罚她,而是到祖母这儿来求情,也就是这样的慈母多败儿,才养得宋碧思如此的刁蛮任性。

    因此,祖母罚了宋碧思跪三天祠堂,他是沉默的,甚至是赞同的。看着小刘氏奄奄一息的模样,宋璟洲并不认为这样的处罚有何不妥。

    但当日奶妈就和他说,第二日,方氏必是要来让他去和祖母求情的。说方氏知道祖母疼爱他,又想着自己是他亲子,自然会来开这个口。宋璟洲是不信的,毕竟,方氏都把他送给大刘氏做儿子了,怎么会来让他去祖母那儿求情。

    可第二日,方氏果如奶妈所说的那样来和他说,让他替宋碧思求情。说宋碧思体质弱,受不住祠堂清苦,已经烧了起来。宋璟洲看着方氏,只觉方氏这么做根本就是在纵容宋碧思,想到小刘氏昨日在他面前还虚弱的说着让他不要怪罪宋碧思,还想着替宋碧思求情,是被他拦着才没去。

    在宋璟洲看来,做错了事情,自然要受罚,无规矩不成方圆,特别是女孩子。方氏如此溺爱,惯子如杀子,方氏总有后悔的那天。至于方氏所说的宋碧思烧了起来,宋璟洲是不信的。

    宋碧思好歹是他的嫡亲妹妹,若是真身子骨不适了,那些看守的婆子哪敢不上报,这些无非是方氏想着为宋碧思开脱的借口罢了。而听闻,方氏走了之后,还去祖母那儿求情,正好遇上他爹,方氏被责罚了一顿。

    不过一天,第二日凌晨,却有下人来报,宋碧思去了。

    宋璟洲当时听了不敢置信,他的妹妹怎么就没了,即使这个妹子娇气又刁蛮,但那是他的妹妹,是他嫡亲的妹妹。宋璟洲当时就想着,他该去求情的,不管如何,宋碧思不该就这么没了。

    宋璟洲那天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过的,想着那个整日追着自己喊着哥哥,哥哥的小姑娘就这么没了,他的心空空的,堵堵的。他没了妹妹,血脉相连的妹妹。少年的他,第一次尝到了自以为是的代价。

    事后,宋璟洲得知看守宋碧思的婆子偷懒,就那么让宋碧思烧了一夜,等第二天发现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宋碧思是死在方氏怀里的。

    在灵堂上,方氏木木的,好像丧失了生气,就连看见他,也再没了以往的那份慈爱。等见着小刘氏就扑了上去,一副要小刘氏偿命的样子,最后晕了过去,却诊出了身孕。

    而自从那个时候开始,方氏就再也没对他露过一个笑来,奶妈说是因为她有了弟弟,已经不需要他这个儿子做依靠了。而方氏生了宋璟城之后,也一副只把宋璟城当儿子的姿态。

    她已经不需要,也准备要自己这个儿子了。他爹把他送到了南方的书院,一去就是四年,等到他再回来的时候,祖母已经为他和小刘氏订好了亲。而方氏在府里一改以往唯唯诺诺的姿态,威风八面,有的时候,连自己的祖母见了都得赔着笑。

    宋璟洲想着,或许,对宋碧思的去世歉意的不止是他一个,他的父亲和祖母怕也是觉得愧疚,才会对方氏如此礼让。但方氏这般行事却让宋璟洲看不习惯,以至于京城上下都在道宋家侯夫人霸道蛮横,是个破落户性子。在外行走,宋璟洲也会时常也会听闻旁人拿方氏出生商户来指责她今日的跋扈。

    宋璟城为此替方氏出过不少次头,但他的拳头再硬,也没法堵住悠悠众口,于是,他倒是显得越发沉默了。

    与小刘氏订亲,原先他是不愿意的。宋碧思的事情,终究是横在宋璟洲心中的一根刺,时不时的刺着他的心。宋璟洲心中是迁怒小刘氏的,可小刘氏为此还去庙里去住了几年,日日为宋碧思祈福。听闻这些,宋璟洲的心倒是软了下来。

    最后,对他最好的祖母临终前拉着他的手,把小刘氏指给了他,宋璟洲答应下来,也保证了会对小刘氏好,他没法对着这一直养育他的祖母说出个不字。

    于是,他娶了小刘氏,也一直给与小刘氏妻子该有的体面和尊重。即使父亲生恩养恩大于天,可在自己母亲方氏的面上,总是欠缺了些。一个男人,娶了一个女人,那就得给她妻子应得的信重与体面。他以为他不会重蹈父亲的覆辙,可在生母方氏和妻子小刘氏不停的拉锯战中,宋璟洲却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体会了当年他父亲的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