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结局

四夕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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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楚三十一年,昏君无道,奸佞当朝,民不聊生。

    其中厉渊帝的亲妹楚瓷,更是以风流狠厉的恶名流传于世。传言楚瓷居住的仪元殿内,圈养了多个容貌绝艳的男宠。楚瓷每夜必召其中几名一同嬉戏玩乐。

    其中靡乱,于街头巷尾烟花酒肆之中,充作世人笑柄谈资。

    这公主却不知满足,今次又瞧上了新科的榜眼苏砚词。在厉渊帝的默许下,当夜就把苏榜眼绑到了床上。

    本想着这苏砚词出自清白人家,定是受不了此等屈辱的。结果却是出乎意料地沉静,只拿眼瞧着楚瓷,并不做任何挣扎反抗。楚瓷也喜欢他的乖顺,卸了防备替他解开绳子。本想着成就好事,却不想这榜眼得了自由,立时便翻身跳下床,逃跑了。

    楚瓷看着七零八落的绳索,挥袖冷冷一笑:”将人抓住。挖掉他的膝盖骨。倒看他还怎么跑。”

    ……

    谢天意接过宫女剥了皮的葡萄丢进嘴里,旋即起了身道:”苏砚词关在了哪里,带我去看。”

    宫女福了身子:”是,公主。”

    谢天意悔得肠子都青了。

    刚才那个戴了顶绿油油的小帽子,顶着张缩小版月老脸的系统欢快流畅地跟她详述了一番前情提要。末了小月老还用了岛国片里纯情女猪脚的娇嗲嗓音喊了句:”主人,干巴爹哟!”

    伸手关掉沉浸在角色扮演里不可自拔的系统菌,谢天意觉得很是蛋疼。

    ——当然,如果她有蛋的话。

    无良公主也就罢了,偏偏还挖了目标男主的膝盖骨。现在要让苏砚词心甘情愿地和她结成夫妻,除非人家有重度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开始就是这么高难度的任务,看来跟神仙做生意还真是图样图森破。

    月老我顶你个肺啊!

    沿着曲折富丽的回廊走到尽头,有一处幽静的轩阁显露了出来。谢天意看了眼匾额上笔力遒劲的”一梦轩”,抬手轻轻推开了朱漆扇门。

    正厅处布置得甚是清雅,倒是也顺了这一梦的意境。见到公主冷了神色进来,萧萧索索的几个内侍宫女神色讶异地伏身拜倒。

    谢天意示意众人起身,径直迈步拐到了里间。

    男子安静卧于床榻。墨黑长发披散,斜飞长眉微蹙,唇色浅淡若早樱花瓣。只是脸颊两侧深深凹陷下去,已是瘦得脱了形。

    谢天意看着这眉眼精致非常的男子,悄悄地咽了口口水。这等姿色,换做现代可是只能隔着电视屏幕才能欣赏到的。

    唉。只是自古红颜皆薄命。这苏砚词也是当真倒霉。

    想了想,谢天意轻轻掀起了被褥一角。

    苏砚词的膝盖处被裹上了厚厚纱布,却仍有深色血痕沁染了出来。那露出里衣外的一截脚腕,也是被粗重铁链套住连于床头。想来也试着反抗挣脱过,脚腕青紫一片,甚是骇人。谢天意掂量了一下铁链,乖乖,这份量,栓头大象也跑不了啊。

    没注意牵动到了男子的脚腕。听得一声轻嘶,躺于榻上的苏砚词缓缓睁开了眼睛。

    双眸漆若浓墨,亮如寒星,给稍显女气的脸庞甚是添了几分英挺之气。因是刚醒,眉宇间又带上丝疑惑和无防备,这般的神情,倒像是个纤尘不染不问尘世的翩翩公子。

    只可惜,如今被毁了仕途不说,还被弄成了个一级残疾。

    谢天意撇头咂咂嘴,伸手端起了鸡丝银耳粥坐在了床榻旁。

    苏砚词见了是她,面上仍是不显山露水,只将被褥下的双掌用力握紧。还记得尖刀剜进自己血肉,剧痛袭来,自己晕过去的前一瞬,看见的是楚瓷轻蔑扬起的唇角。

    她在笑。

    再醒过来,又是一盆彻骨凉水浇在头上。他睁眼之时,眼前是楚瓷放大的姣好容颜。她附在他耳边轻声说:“没有人可以离开我。”

    “除非他死了。”

    她冰凉的手指轻抚过他的脸侧:“你知道么,其实等死的这个过程,却是比死还要难捱呢。”

    苏砚词被丢到一梦轩里。伤口溃烂,全身滚烫,宫女内侍们看他的神情,已是在看一个死人。他却觉得解脱。长久地陷在梦境之中。梦中大朵浮云当空,杨柳依依,他坐在亭子里,翻着晦涩古籍,一本又一本,一遍又一遍。

    却不想到了这般地步,她还是不肯放过他。撇了一勺粥放在他唇边,神情竟然隐含期待。

    谢天意瞧着苏砚词静静垂了眼,不置一词地扭过头去,竟是再不肯拿正眼瞧她。

    其实她也挺能理解的。换做是她到了这样的处境,看见了恨不得拆骨入腹的仇人,不论其他,先把这碗滚烫的热粥兜对方一脸再说。

    谢天意自认倒霉地长叹一声,开始循循劝诱:“听说你已经有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之前的确是我做的不对,是我没选对正确的表达方法。其实我打你还不是因为爱,把你锁住还不是因为爱,把你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也是出于爱啊。”

    这番惊心动魄的表白听得一众宫女眼角抽筋嘴角抽搐。这表白的对象由一副云淡风轻换做了视死如归的神情,白嫩修长的脖颈上也暴起了几处青筋。

    看来虐恋情深这套说辞只起到了反效果,果然不同次元沟通起来就是索马里鸿沟啊。谢天意挠挠脑袋,索性一撩裙摆,大喇喇将一条腿摆到榻上:“你再不听话,当心我派人分分钟砍哭你全家喔。”

    果然直击软肋的威胁才是最有效的方法啊。苏砚词这次连额角的青筋都突突暴起了,却仍是缓缓地将头转了过来。

    谢天意一喜,忙将盛得慢慢的勺子递到他的唇边。苏砚词眉宇紧皱,最后将眼一闭,脸色僵硬地吞掉那一口粥。如此般,须臾功夫便见了碗底。谢天意唤人再端来一碗,只是这次苏砚词唇角紧抿,无论如何是不肯再吃一口了。

    “你家有多少口人啊?”谢天意笑得眉眼弯弯,很是可亲。

    苏砚词只觉心头一震,面色更是难看了几分。这公主说话行事都是脱于常理,很是教人捉摸不透。只是瞧着她对付自己的狠厉手段,怕是也真的能做出对苏家上下赶尽杀绝的事。

    瞧着两碗粥下了肚后,苏砚词苍白的脸色有了几分回转,谢天意很是满意。她伸手抹去苏砚词嘴角的残渍,用了领导安抚下属的鼓励语气道:“以后每天都要按时吃饭。吃饱饱,伤好好。有助于我们进一步发展以后的关系嘛。”

    躺在床上的男子浑身一僵,干脆闭了眼只作不闻。

    得不到回应的谢天意丝毫不觉尴尬,仍旧是笑嘻嘻地坐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又有纷纷沓沓的脚步声接近,原来是太医署的冯太医和马太医来了。奉了公主贴身侍女的差遣,还带了清凉止痛的药膏。

    饶是太医们换药的动作再如何轻柔,那浸透了暗色血污的纱布一层层揭开时,苏砚词仍是痛得浑身轻颤起来,额上也是涔涔地出了许多冷汗。谢天意在旁边看到那狰狞伤处已是起了层鸡皮疙瘩,注意到苏砚词的痛苦不堪的神色,想了想,将袖袍往前一撸,露出截白嫩嫩的胳膊递到苏砚词跟前:“你要是受不了了,就咬住我的胳膊。”

    “好像产妇咬住孩子他爸的胳膊就能减轻痛苦呢。电视上都这么演的。”

    闻听此言,老太医的嘴角抽了抽,手上的动作便是跟着抖了一抖。最后一层纱布被揭开,腐肉粘连着被一同撕下,苏砚词痛极,下意识地张嘴狠狠咬住。

    脑袋一片空白,却慢慢有腥甜的气味在嘴里弥漫开来。寝屋里也是霎时安静地吓人。苏砚词愣愣地看着眼前蔓延出蜿蜒血痕的小臂。有血珠凝成,啪嗒掉落在锦被上,开出艳色的小花。

    宫女内侍急慌慌地拥过来,谢天意摆手示意不必担心。马太医即时扯了纱布过来包扎。看了仍是神色怔怔的苏砚词一眼,谢天意仍是豪气干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怕,我小时候被狗咬过的,比这个可厉害多了。”

    苏砚词抬了眼去看她。女子的脸模模糊糊愈加瞧不清楚,但是奇异地,能感觉到她在笑。

    却是与之前的笑,有了些丝不同。

    脑袋里划过这些不知所云的念头,苏砚词软软地垂了脸,昏了过去。

    ……

    听了太医说苏砚词只是暂且昏迷并无大碍,谢天意吩咐一干内侍宫女留守于此,只待苏砚词一醒,便来唤她。

    这么一番折腾过去,已是掌灯时分。谢天意随意塞了点吃食入腹,就着桌边打起了盹。梦里下起了毛爷爷雨,谢天意正急着四处找脸盆去接,就觉得百元大钞都变成了湿哒哒的雨滴,狠狠地浇在了自己头上。

    一个激灵惊醒过来。谢天意晃晃脑袋,却感觉有几双冰凉的手正在自己脸上肩上来回游移着。一阵呛鼻的浓厚脂粉香气扑来,谢天意不自觉地揉揉鼻子。

    手却被轻轻扯过握住,带了满满挑逗意味的喑哑嗓音响在耳畔:“公主今日是如何了,竟是不招我们来侍奉便要睡了么?”

    谢天意恶寒地抖了抖,抬眼去看说话的男子。朱红长袍曳地,衣襟半敞,露出大片细瓷般的雪白胸膛,长发用了一色的带子松松绑住,衬得如画眉眼更添了几分慵懒妖艳。

    他旁边还站了个穿了同样服饰的少年。身量还未长齐,袍子散散架在身上,瞧着甚是瘦小。只是眼中的媚色如那说话的青年般如出一辙,想来被楚瓷掳来此处,已是有段时日了。

    “你多大了?”

    少年神情愣怔。公主一向只管与他们取乐,却是从来未说过这些私话的。迟疑了片刻,少年嗫嚅道:“快到十五了。”

    谢天意觉得头痛。这楚瓷,连未成年都不放过啊。

    挥了手让他们退下去,从哪地儿来还回哪去。两人却是交换了个眼神,同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谢天意皱皱眉毛,这力道,光听着就替他们肉疼啊。

    青年开口了,语气委屈且恳切:“不知怎地冒犯公主了,求公主责罚。如何我们都能受着,只是求您万不要赶我们回去啊!”一旁的少年也不停地磕着头,抽抽噎噎着,模样甚是可怜。

    “我们若这般早回去,只会教其他同伴看轻。往后在凌秋轩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听闻谢天意问询,青年身形略滞,却仍是咬了牙将实情托出。

    谢天意回头看了看床榻。大是够大,足够三人同眠。但是话说回来,自己虽然神经有些大条,但是老妈一直给自己灌输的“千万不能和男孩子盖被被睡觉喔”这条十四字真言还是记得忒牢靠的。

    于是抓耳挠腮地苦思了半晌,谢天意打了个响指道:“三缺一。再去找个你们要好的同伴来。”

    如此般,公主寝殿内的宫灯彻夜不熄。

    第二日天光大亮。殿门方缓缓开启。一众侍卫宫女看着公主眼圈黑乌,呵欠连天地从中走出,兼着还愁眉苦脸地捶着腰:“唉哟我的老腰哎。”紧随其后的三个男宠也是一般模样,个个耷拉着头精神萎靡。只是每人的手里,都提了个沉甸甸的荷包,

    于是宫内今日又有了新的小道消息——公主夜战三男,四人各得所需。

    结论:皆大欢喜。

    一众嚼舌根的内侍宫女正啧啧感叹着公主的战斗力显著提升,那边厢的谢天意已经端了碗熬得浓稠的鸡笋粥,姿势别扭地坐在了苏砚词的榻旁。搓了通宵的麻将,坐得腰和屁股都是钝钝的疼。

    还被那些家伙赢了那么多银子去。哼。麻将在这时还被称作马吊,而且规则也有些不同。若不是如此,号称“赌花”的自己怎么会输得差点连肚兜都甩了出去。

    苏砚词仍是寒霜冰凌的神情,只是这次谢天意那句“你家有几口人啊”的台词只说了半句,他便乖乖张口接住了递来的粥。谢天意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碎碎念道:“你身子骨太弱,进补的东西不能一下子吃进太多。等慢慢好转了,我让他们做许多好吃的给你。”

    等着苏砚词吃完,依旧像是上次那样,拿着袖角替他抹净,又叮嘱了宫女好好侍奉,谢天意才伸着懒腰离开了。

    枝头有枯黄落叶纷纷盘旋而下。谢天意仰头看着,心下莫名觉得酸涩。好好的闺女说死就死了,也不知道老妈能不能扛得住打击。她这些年独自将自己拉扯大,还没享到半分女儿福,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自己始终,亏欠了老妈太多。

    谢天意抹抹眼角。所以无论前路再难,她也要争取到重回人世的机会。

    身后有内侍急匆匆跑来:“圣上传公主回仪元殿,有事相商。”

    穿着明黄龙袍的男子坐在正堂内。怀中美人咯咯甜笑,男子便将脸埋入高耸雪胸一顿轻啄猛啃。待听到谢天意一连串提醒的咳嗽,才意犹未尽地抬起脸,兀自带了几分不满的眸子转而看向在殿内站立的妹妹。

    明显的纵欲过度的脸。若是忽视了深重的眼袋和削黄的面色,倒也算是张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谢天意瞧着他松开了怀中的美人,朝自己勾了手指道:“过来坐。”

    待谢天意依言落座了,又拿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方才笑道:“听闻你近日常去苏砚词处。不仅让太医替他疗伤,还亲自喂他吃食。怎么了,又在琢磨着新玩法了?”

    浮开深碧茶叶,楚焦轻啜一口。旋即眉头收紧,将兀自带着腾腾热气的茶水兜脸泼向方才还你侬我侬的美人。美人猝不及防之下,被烫得失声尖叫。皇帝不耐烦地挥挥手,便有侍卫将脖颈与肩头烫出明显红印的美人拖走。

    “蠢货。”皇帝冷晒一声,转了头对谢天意道:“自你绑了苏砚词后,朝中一些个冥顽不灵的大臣很是与朕唱了几日反调。不过你且放心,皇兄在位一日,定会保你快活周全。”

    宽大手掌覆上谢天意的手背。感觉到冰凉黏湿的指腹若有似无地划过,谢天意慌得立时站了起来,借着行礼推掉了皇帝的手:“皇兄的好,楚瓷都记在心上了。”

    皇帝意义不明的笑声嗡嗡响起。却也没再多语,摆驾去了某位妃子的寝宫。

    谢天意抹抹额角冷汗。这楚焦和楚瓷之间,似乎不太对劲啊。罢了。谢天意甩甩脑袋。等到夜深了,叫小月老出来问个清楚好了。眼下她最想做的事,就是扑到床上,睡到地老天荒。

    这一觉睡得天翻地覆人事不知。直到子时谢天意才神清气爽地醒转过来。因为早先已吩咐下去,不必让凌秋轩的男宠们前来侍寝,所以无人打扰睡得很是香甜。谢天意歪着头想了想,仍是起身梳洗一番,往一梦轩方向去了。

    谢天意心里清楚。楚瓷做了那样的事情,苏砚词现在定是恨她入骨。短时间内要扭转他的态度实在是妄想。眼下唯一的法子,就是只能日日地对着他好,靠着时间来软化他了。

    挥手示意侍卫噤声,谢天意悄悄推开扇门走了进去。引路的内侍轻手轻脚地抬了宫灯,清晰映照出了苏砚词安静的睡颜。大概是止痛的膏子甚有效用,男子虽仍是面色苍白,眉头却不再紧锁。薄削的唇也添了几分血色。

    也是个命苦的人。谢天意摇了头,伸手将他身周的被褥掖好。却不想指尖无意划过里侧时,碰触到一个坚硬的物事。

    谢天意心里咯噔一声。轻轻掀了被角去看。苏砚词的左手里,握着把寒光毕现的匕首。她身旁的小内侍也是看到了,立时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手中的宫灯也跟着摇摇晃晃,屋内光影变幻不定,众人落在地上的影子都成了张牙舞爪的妖怪。

    要不是忌惮家人的安危,苏砚词的这把匕首,早就会捅她个透心凉心飞扬了吧。

    谢天意回了寝殿,屏退众人。华丽冰冷的殿内静得只能听见她自己的呼吸。谢天意轻叹一声,朝着虚空唤道:“小月老快出来,有事找你。”

    叮咚一声,小月老灵活地弹了出来。红艳艳的燕尾服,黄灿灿的大领结,再加上他标志性的小绿帽,可以直接扔到公路上做交通指挥灯了。不忍直视的谢天意直奔正题:“把楚瓷的生平过往,大略跟我说说吧。”

    小月老皱皱眉头:“我尽量长话短说吧gago……”

    “说人话!”谢天意磨牙霍霍。

    十余年前,流楚已隐有颓势。为了保全一时的安泰周全,老皇帝将当时只有十三岁的楚瓷送往西泽和亲。六年后,流楚新帝即位,不顾国力衰竭,执意领兵攻打西泽。本是毫无胜算的一仗,却因着西泽国主的暴亡,彻底扭转了局势。

    楚焦在内殿寻到了楚瓷。华丽的床榻上,仅着薄纱的楚瓷手握匕首,对着他甜美微笑。四处都是喷溅开来的鲜血,国主横陈的身体早没了生气。还在兀自滴落血珠的刀尖,没有一丝颤抖。

    楚瓷平静地起身穿衣。她背过身去,楚焦便看见那瘦伶伶的脊背上,盘绕着两条墨绿的大蛇。昂首吐信,蛇尾相交,竟是正在交0媾的淫0靡姿势。

    再回到流楚,那个怯弱乖顺的少女已不复存在,楚瓷夜夜笙歌,纵情玩乐。对于在西泽的六年里,到底经历过什么,她绝口不提。只是每个替她擦洗过身体的宫女,只要见到那纹身露出丝毫惊吓的表情,第二天都会悄然消失了踪迹。

    说起楚瓷在西泽的六年,小月老也是一脸的不忍。衰老的国主似乎对稚嫩的身体有着近乎扭曲的执迷,每一针扎下去,雪白的肌肤上都会开出暗色的花,如同黄泉两岸的曼陀罗,红而诱惑。

    后来习惯了疼痛的楚瓷,甚至能对着用匕首在她身上割出道道伤痕的国主,露出妩媚惑人的笑靥。最后,依旧是这把匕首,楚瓷用它割开了国主的喉咙。

    不在沉默中灭亡,就是在沉默中爆发。楚瓷显然是后一种人。隐藏起所有的恨意,用甜美乖顺的姿态迷惑对方,再给予灭顶一击。谢天意伸手关掉仍在啧啧感叹的小月老,折身走到铜镜前。松开衣袍,半扭了头过去,就能将背后斑斓诡异的纹身瞧个大概。

    从后颈到尾椎,几乎覆盖了整个后背。像是张巨大的网,将楚瓷困在阴暗无望的过往里,遗忘不得,逃脱不得。

    冰凉手掌轻拂过她的肩背。谢天意一惊,忙拢了衣袍看向来人。楚焦出现得悄无声息。他轻轻环住女子瘦弱的肩膀,薄唇擦过她的额角,轻吻上流云似的墨发:“阿瓷,欺负过我们的人都已经死了。有皇兄在,你不必再害怕。”

    他的口腔里有着某种腐朽的气味。谢天意仓皇后退。

    这俩兄妹间,似乎掺杂了其他复杂的情意。

    因着母妃不得宠爱,兄妹常受欺辱刁难。楚瓷被当做求和工具送往西泽的前一夜,两个少年在冷寂寝殿里默然相拥。楚焦低声承诺,我会去接你回来。你要等我。

    羸弱无争的兄长一夜长大。杀伐决断,狠厉无情,将包括血亲在内的所有阻碍彻底拔除之后,终于皇权在握。

    楚焦初初登上帝位,不顾众臣力劝,执意派兵攻打西泽。之后兴修仪元殿,又放任楚瓷纵情玩乐,甚至将于此谏言的老臣统统斩杀。

    楚瓷是他眼里的最后一抹温情。其余人等,对他而言不过草木蝼蚁。

    终于熬到楚焦摆驾走人,谢天意长长松了口气,起身挥袖道:“去凌秋轩。”

    装饰华丽的正堂里跪了一排的男宠。相貌各个都是拔尖的,穿着样式统一的朱红衣袍,描眉点唇,衣襟大敞,身上透着股教人不太舒服的阴柔气。谢天意瞧着这些大红灯笼,撇嘴吐槽起楚瓷的恶趣味。

    这要是中间藏个交通灯,扣完十二分是分分钟的事儿。

    “正好八个人,够凑成两桌了。呐,现在有事情交待给你们做。做得好,有银子拿,做得不好,就收拾包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男宠们面面相觑。家人早就弃他们如敝履,现在要是离开了这凌秋轩,当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没有人是一开始便甘心如此的,几乎都曾拼力反抗过。早先有过一人,被楚瓷看中掳到了凌秋轩。两人欢好过后,楚瓷沉沉睡去,他就趁着侍卫松懈,爬过宫墙逃了出来。一路狂奔回到家宅,任他如何拍打门环,如何撕心哭喊,觉得他辱没了门风的家人,始终没有将门打开。

    黎明时分,下起靡靡细雨。楚瓷撑着油纸伞,自迷蒙雨雾中袅袅走来。独身一人,素淡罗裙被溅上点点泥星,伞沿下的妖娆红唇绽开一个凉薄似冰的微笑。

    “你拼死逃出,就是为了来见这些抛弃了你的人么。”

    他跟着楚瓷回到凌秋轩。从此嬉闹行乐,姿态放浪,只求醉生梦死不复醒。

    不过都是半晌贪欢的可怜人罢了。应锦轻声叹息,朝谢天意展颜笑道:“公主只管吩咐。我们定当尽力。”

    四人一桌,打马吊。输的人表演节目,唱歌跳舞都行,怎么热闹怎么来。应锦负责维持秩序和发放银子。谢天意把沉甸甸的一包银子交给他:“年轻人好好干,回头我封你一个大红包。”

    “对表现突出的员工给予一定的物质奖励,能激发员工的工作热情,提高他们的忠诚度。”站在一家不足二十平米的早餐店里,母上大人对着谢天意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看到女儿嘴角撇出的一丝怀疑,母上大人果断干脆地揭开蒸笼,捧出三个大肉包塞给了胖乎乎的打工小妹。小妹呼噜噜地狂啃,还不忘对老板娘递过一个感激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