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74章

九月轻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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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爷的语声,袭朗听得见,却觉得越来越遥远,无从分辨到底在说些什么。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二老夫人。

    不论袭朋做过什么,不论她如何恨铁不成钢,不论她说了怎样的狠话,到头来,她还是会尽全力挽回局面,让儿子得到一个相对好一些的下场。

    甚至于,不惜为了儿子安危下跪求情。

    这样血脉相连这样不顾一切护助的长辈,他不曾有,日后也不会有。

    父亲不会为了他如此。

    生母继母没机会。

    袭朋看着母亲跪倒在他憎恨多年的人面前,刚要迈步上前,便被赵贺钳制住。他极力挣扎着,“娘……您起来,娘……”他语声哽咽,说不下去了。

    袭朗缓缓起身,伸手扶起了二老夫人。

    “老四……”二老夫人满目哀伤地看着他。

    宁氏与蔚氏走上前来,扶住二老夫人的身形。

    袭朗对二老夫人微微颔首,“我不动袭朋,明日起,让他每日到老三床前照看一二。可好?”

    “好,好……”二老夫人喃喃地说着,想笑,泪却落得更凶了。

    袭朗又看向袭朋,“你有一个到何时都不言放弃的母亲。看在她的情面上,我不让你承受皮肉之苦。照看老三几日之后,你将被囚禁在西府。一直不成体统,便一直不能出门。”

    袭朋看着憔悴至极病态分明的母亲,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母亲也用眼神警告他、求他不要再说话。他点头,沉默不语。

    袭朗吩咐赵贺送二老夫人和袭朋回西府。

    老太爷被一再地无视,可袭脩已被拖出去一阵子了,他惊怒担忧不已,大步到了袭朗面前:“把老三带回来!你将他双腿废掉,跟杀了他有何区别?!”

    “那就杀了他?”袭朗气定神闲的,“你发话吧。”

    “你这是残害手足!”老太爷语声有些凄厉了,“你竟让我看到这般情形……”

    话没说完,不远处传来袭脩一声惨叫。片刻后,又是一声。

    老太爷的身形僵住,动弹不得,整个人似被抽走了心魂一般,没来由的显得轻飘飘的。

    袭朗丢下老太爷,请宁氏等人回房歇息,又唤人去请太医。

    人们纷纷沉默着散去,宁氏、蔚氏出门时,都看了看钱友梅。

    钱友梅从头至尾一言不发,完全是局外人的样子。

    袭脩的事,不关她的事。便是谁求着她让她为袭脩求情,她都绝不肯做。

    废了双腿好啊,让他一辈子躺在床上最妥当了。她不需再为难,不需再整日提心吊胆,生怕自己和安哥儿哪一日被他连累。

    假如这男人不是让她那般不屑,她在知道袭朗是怎样的人之前,说不定真会帮着他做些坏事的。但是,幸好她在一日日里了解了袭朗。那个人固然有这般残酷的一面,却也有着宽仁善良的一面。

    他不屑刁难妇孺,他不会迁怒孩子。

    既是如此,只要她安于现状,便能在这府中有个立足之地,父亲也能安安稳稳的做官。

    怎么想都是不错的局面。所以,她真是半点儿伤心难过都不曾有。

    **

    书房里只剩下了老太爷和袭朗。

    老太爷一直怒目瞪着袭朗,好半晌才能说话:“父子反目,残害手足,你心里就好过?”

    袭朗一笑,“我不过是秉公处理家事而已。”

    “大逆不道啊……”老太爷踉跄后退,“大逆不道……”

    “的确是大逆不道。”袭朗缓步到了老太爷面前,“袭脩要做的事,龌龊至极,你就能忍?”

    老太爷不由想到了袭朋数落自己的一番话,面色又添一分青白。

    “父子反目。”袭朗讽刺地笑了笑,“你我何时有过父子情分?”

    没有,从来没有过。他们是有缘无分的一对父子。

    袭朗凝住老太爷,“我离京从军之前,袭脩曾加害于我。我要是稍稍大意些,早已死在他的手里。你那时是怎么说的?”

    老太爷那时说他是一心要毁了这个家,打压了二房,临走还要整治手足。不肯相信。

    “我成婚前伤势最重的那段时日,他又想与二房联手将我除掉,若非赵贺等人得力,我又已死了几次。”袭朗自嘲地笑了笑,“这些我懒得说,知道说了你也不信。我只是要让你明白,因何这般厌恶他,为何这般对待他。他死不足惜,我已够仁慈。”

    老太爷眼神有些恍惚了。他一心想要照拂的老三,真的做过那些事情么?心地真的是那般毒辣么?

    “你说我将嫡庶之别看得太重,这话不对。”袭朗道,“我只是将对错看的太重。人做错了事,迟早要付出代价。都说人在做天在看,作恶者终将自毙。但是老天爷忙啊,顾不上咱们家,我就不等天道轮回了,况且你们也不让我等。”

    “错了,错了……”老太爷的脑子乱成了一团麻。他看错了人?老三做错了事?并且真的做了那样的事?

    “日后你安心将养,我不会再让外人来打扰你清静。”袭朗说出对老太爷的决定,“你便是不知道今日这件事是老三的主意,事先也已知道迟早要出这种事。你不肯提前告知于我,便是错。老三的一条腿,是代父受过。”

    “代父受过……”老太爷跌坐在椅子上。除了重复袭朗的言语,他什么都说不出。

    袭朗看着短短时间内便似苍老十岁的老太爷,缓缓转身。

    除了交待前因后果,他对老太爷已无话可说。

    举步到了门外,吩咐院子里的下人好生照看,去往外书房。

    一场烟雨无声飘落,清洗着这蒙尘的世间。

    老太爷愣怔多时,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急匆匆奔到院中,“蒋家不会与你善罢甘休,势必要发动言官弹劾你,这些你到底有无应对之策?你给我回……”

    他没能把话说完,身形忽然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