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雾谷寨的迷雾(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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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流云楞了楞,说:“你是说,你们和官府合作?”

    “正是。”张驰点点头,“我们掌柜的跟京城的一些人关系不错,到哪里官府都会大开方便之门,我还听说,这大辰江山能够一统,都有不少包打听的功劳在其中呢。”

    张驰特地这么说,也有几分试探慕流云态度的意思,看起来慕流云对“跟官府合作”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反感,只是说:“这种地方倒是很适合你。”

    张驰放心了一些,笑着说:“我也是这么觉得,像我这样的武功,要是到一般的帮派里去,大概也就是个看大门的,而包打听比起武功来更看重的是头脑和眼力,才半年多我就拿到了夜枭牌子呢。”

    张驰知道很多名门正派的人都看不起这类四处打探小道消息的营生,认为这是下九流的行当,而大部分江湖人都很鄙视跟官府搭上边的人,所以顶着“包打听”的身份其实是两头不讨好,不过慕流云言语之中倒没有半点看不起他的意思,这让张驰更加觉得,就算不提什么恩情不恩情的,这个朋友他也交定了。

    草草吃了点张驰做的饭,他们就出发去找那三个嫌疑人了。

    首先被拜访的就是谷婆婆,因为按照张驰的说法,当日下毒的人就是一个老太婆。

    根据阿达穆告诉他们的情况,谷婆婆年轻时候也很擅长蛊毒之术,后来因为在中原惹上了什么事端,被人打得半死逃回苗疆,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雾谷寨——至少寨子里的人是没有见她离开过,因为谷婆婆离群索居,不太与人往来,真的要私下里偷偷做些什么,其他人也不容易发现。

    谷婆婆的屋子在山寨的最外围,像所有孤寡老人的住所一样,透着潦倒破败和杂乱的气息。当他们造访时,谷婆婆正坐在屋子的阴影里纺着线,老远就听到了他们的声音,他们还没进门的时候谷婆婆就用不太友好的声音问道:“谁啊?”

    这房子的采光非常不好,张驰从阳光下走进黑暗中,一时间只看到一团缩在角落的阴影,他说:“谷婆婆,我们是从中原来的,有些事情想问你。”

    “中原?哼,中原人的事情跟我有什么相干。”谷婆婆的语气非常不好。

    张驰没有理会对方的不欢迎:“七天前离这不远的地方,有四个江湖中人被断魂蓟毒死了,婆婆你可知道这件事吗?”

    谷婆婆冷哼一声:“死了干净。”

    慕流云皱眉上前一步,手已经握在了剑柄上,张驰却抓住了他的手腕,对他摇了摇头。这会儿他的眼睛已经比较适应黑暗了,也注意到谷婆婆的眼睛一直无神地望着前方的地面,既没有瞄过手中的织机,也没有看过他们一眼,眼瞳部分还泛着异样的白色,显然是个已经失明的人。

    他继续耐心地说:“那四个死者属于一个很大的门派,这事若是查不清楚,只怕整个雾谷寨都会遭殃,婆婆你正好在那几天拿过断魂蓟,也是逃不了干系的。我倒不觉得婆婆会害人,只是想问问婆婆,前段时间拿了断魂蓟究竟是作何用途?”

    谷婆婆也不知道是顾虑到寨子的安危还是害怕他们会把她当做凶犯办了,虽然还是板着脸,语气却已经没那么冷硬了:“药耗子。”

    “只是拿来毒耗子?”张驰有点惊讶。

    谷婆婆没好气地说:“不然那东西还能拿来干嘛?失效那么快,也就药耗子好使,省得被毒死的耗子再被猫啊狗啊的吃了,人家还要上门来骂。”

    “也对,还是谷婆婆老人家想得周全。”张驰又问,“那谷婆婆有没有把这断魂蓟再交给别人呢。”

    “达招拿给我的我都用了,至于达招有没有自己私藏一些留给别人,我一瞎老婆子还能管得了这么多?”

    张驰想想也是,眼看能问出来的消息也就这么多,就告辞出来了。

    走出一段后慕流云才问:“你觉得不是她?”

    张驰摇摇头:“不会是她干的,这谷婆婆显然已经瞎了很久了。那天的老太婆我没太留意外貌,但是绝对不是个瞎子。”

    “你怎么能肯定,也许她是装瞎的呢。”

    “不会的,首先,她的听力很好,一般听力极好的人不是瞎了很久练成了习惯,就是内功特别高,她显然是前一种。再者,她家的窗户被一些放了很久的柴草盖住了,所以才会那么暗,只要稍稍挪动柴堆,就能让房子亮堂起来,没瞎的人怎么会吝啬这点举手之劳,宁愿住在这么黑的地方呢。还有,她捻棉纱的动作,也是典型的盲人动作,寻常人想学还学不像呢。”

    慕流云点点头,又说:“就算她不是当日亲手下毒之人,也不一定就跟这件事情没有关联。”

    “确实,但眼前我们还找不到她参与其中的依据,不如先去看看另外两个人,说不定能有什么收获。”

    虽然才过去了一上午的时间,但这件事情已经在寨子里传得沸沸扬扬了,他们找谷婆婆问话的时候还只是有人在远处指指点点,这会儿不少苗寨中人干脆光明正大地来围观他们怎么调查这个案子。

    听说死的是中原一个大门派的人,事情弄不清楚的话整个寨子都会遭殃,平常都团结一致对外的村人们此时也七嘴八舌地议论起了到底谁会是凶手。

    剩下两人中,白灵姑娘显然是比较可疑的那一个。

    因为达招去采断魂蓟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因为谷婆婆行动不便,托他去采的,而且小武和寨子里的其他人都看见过,他当时拿的断魂蓟是直接用镰刀割下来的,那种状态下肯定带不了多远。

    可白灵却是连根挖起了好几株,用布包裹着带出了山,还被寨子里的人撞见了,笑问她是要去毒死哪家的负心汉。

    这种小村寨,闲话总是会传得比较快,白灵当时大约也没有太防着寨里的人,如今就是想赖也赖不掉了。

    “我就知道肯定会有人来找我麻烦的。”白灵从张驰找到她的时候就开始哭。

    这姑娘本来就有着还算可人的姿色,加上身材该丰满的地方丰满,该纤瘦的地方纤瘦,这一哭更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足以让任何一个不是铁石心肠的男人从心底生出不忍来:“上次我出寨的时候,有个汉人把我拦下来,问我是不是雾谷寨的人,我承认了。他就说他要买断魂蓟,说只要我带几株活的断魂蓟给他,就给我十片金叶子。我一时财迷心窍,就答应了,可我没想到……没想到……”

    张驰无奈地安慰道:“先别哭了,这么说来,你只是把断魂蓟卖给了外人,并没有下毒害人?”

    “我没有,我连卖都没有卖,根本就是被他们骗了。我按着约定把断魂蓟带出去,可到了约定地点却没见到人,我把断魂蓟放在路边等了一会儿,可不知怎么的,那包裹神不知鬼不觉地就不见了。定是那些汉人太狡猾,骗我去挖了断魂蓟带出来,再趁机偷了去。”

    “……那么,你带出去的断魂蓟被偷是哪天的事?”

    “八天前,就是炼火节的前一天。”白灵又哭,“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只是一时财迷心窍,没有想要害人,更没有毒死上清宫的人。”

    张驰搓着下巴说:“可是有一点我就不明白了,他们怎么会知道雾谷寨有断魂蓟这么一种毒草,又怎么会知道你是雾谷寨的人,无端端地在半路上拦住你。”

    白灵抹着眼泪说:“我也不知道啊,我当时财迷心窍,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现在想来,也是处处都显着可疑。”

    “那你告诉我,那个想跟你买断魂蓟的人长得什么样子?”

    “我……我说不上来,就是汉人的打扮,三十来岁的年纪,长得也没什么特别的。”

    白灵的话里暂时也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地方,慕流云忧心地看着张驰问:“如果她所说的一切都属实,这人海茫茫的,我们又该怎么去找这个买毒杀人的汉人呢。”

    张驰皱眉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才说:“还有一个人没问,我们先去看看达招怎么说吧。”

    围观的人为他们指出了达招的住所,可是里面已经人去楼空。

    “莫非听到风声跑了?”张驰问前来查看进展的阿达穆。

    阿达穆说:“出寨只有一条路,要是他出去了,肯定会有人看见的,他一定还在寨子里,大家分头找找吧。”

    “不用找了,我在这儿。”一个声音在人群外响起。

    围观人群散开两边,露出了一个面色青黑的苗人汉子来,他沉声说:“两个汉人,几天里把寨子里搞得鸡飞狗跳,就为了这么点破事。你们不是要找毒死上清宫弟子的凶手吗,不用麻烦了,一切都是我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