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纷乱

居筱亦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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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翘愕然地回过头,拼命压住的情绪又有了冒头的趋势。

    蒋凤麟却没有给她回转的时间,刻意平静的声音如夜色一样微凉:“翘翘,承认你对我还有感觉,承认你还爱着我,其实并不是很难,不是么?正如……我也还爱着你一样,我们完全可以重新开始。”所以明知道不可以再逼她,却仍然放不开手。

    亏她还心软地担心他生病,现在哪里还有半分病弱的样子,这般咄咄逼人,比谈判专家还要犀利。

    连苦肉计都用上了?

    连翘定定地看着他,忽然一笑:“重新开始?你说得也没错,我是重新开始了,不过不是和你,我现在有丈夫有孩子,日子过得很好。该重新开始的人,是你才对。”

    蒋凤麟被她这番话激得满脸涨红,他从来不知道他的翘翘原来这样的伶牙俐齿,说的每一句每一字都直戳他的心窝子。

    忽略他受伤的神情,连翘让自己硬起心肠,有些话她本打算一辈子烂在心底里不说,可是为了彼此有个了断,只能都说出来。

    “蒋凤麟,你说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可你知道一辈子有多长吗?我来告诉你。如果没有琪琪,没有贺骏驰,连翘这个人的一辈子在三年前就结束了!”连翘声音颤抖着,闭起眼睛,仿佛还能感受着当年的绝望,“你明明知道,我不想像我妈一样见不得光,更不可能让孩子跟我一样被人耻笑,可你还要瞒着我去和别人结婚,你瞒也就瞒了,为什么不瞒紧些,偏又要让我知道?我是爱着你,所以当年的我爱你爱到可以为了你去死,你呢,又能为我做什么?买条钻石项链,送家蛋糕店,还是送我出国?你以为我要的是这些东西吗?”她要的其实很简单,可是却很难在他那里得到。

    连翘话里话外几次提到了“死”这个字眼。

    这正是蒋凤麟这几年在她杳无音讯时一直担心的事,就算现在她人就好好的站在自己眼前,可每每一想起来就会后怕。

    他的拳头几次握紧松开,绷紧的手臂隐隐感觉到伤口裂开的疼,他深呼吸了几下,才开口说:“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我说会娶你的。你只要再耐心等一等,等我安排好了……”

    “等?”连翘像想起了从前,落寞地摇了摇头,“等到什么时候?我妈等了十年,又等来什么结果?”

    那几年,她只要一闭眼,就是她妈被送上救护车的情景,任她怎么喊,妈妈都没有回应,在救护车里就已经断了呼吸。

    哀莫大于心死,一个人如果不是绝望到了极处,怎么舍得死?

    而那个生她的男人,至始至终都没出现过,或者是不敢出现,处心积虑爬到了高位,能舍得为一个女人而回到原点?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长久不变的,只有为爱痴狂的女人才会梦想着天长地久,连翘早就认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她不怪蒋凤麟,他给过她最好的感情,已经足够。

    蒋凤麟的五官很出色,就算染上病后的灰败,也无损他的英俊,他慢慢地走近她,一字一顿道:“你想错了,我们和他们又怎么能一样?”

    “正因为我不是我妈,我也不想琪琪成为另一个我,所以我选了另一条路走!或许我没有你我想象中的那么爱你吧?贺骏驰出现了,他愿意照顾我,照顾琪琪,给我们一个完整的家庭,我就愿意当他的妻子。你说你找了我几年,我说不感动是假的,可也仅此而已。”

    连翘停顿了一下,脸色微微涨红,接着又说:“你和我都知道你家里的情况,他们怎么会接纳我这样身世的人做媳妇?我理解你的身不由己,我也说过我不怪你,你要结婚,我可以送上祝福。同样的,我也希望你能尊重我的选择,以后各过各的,不行吗?其实想深一层,我和你之间不过是一年多的感情,未必深刻到哪里去……”

    “连翘!”

    蒋凤麟生气时,就会如此连名带姓地喊她。

    她这番话,等于抹平了他们曾经在一起的过往,他哪里听得下去?

    “我说的话可能你不爱听,你说我了解你,也对,你喜欢别人顺从你,一切都按着你的意思走,可惜我偏偏做不到。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为了不背上小三的骂名,我可以毫无留恋的离开你,为了孩子不当私生子,我想过打掉她,为了结婚证,我可以和别人结婚,我其实就是个自私无情的人,你说我会放弃现在的好日子不过,而和你重新开始,再一次冒险去接受未知的考验吗?”

    连翘的感知神经已经麻木,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心里有一个声音催促着她,要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厌弃自己,用他最讨厌的姿态说着他最讨厌的话,和自己做了了断。

    蒋凤麟像重新认识了连翘一样。

    他拧起眉,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她,听说当了母亲,再柔弱的人也会变得坚强,是不是就像她这样儿的呢?

    继而想起了那个俏似他们眉眼的小丫头,所有的火气,所有的不甘,忽然都消停下来。

    她的话似乎是堵死了他,若他不想自讨苦吃被她轻贱看低,就应该打退堂鼓。可他们之间又有琪琪,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向来在商场上运筹帷幄的蒋凤麟很快冷静下来,他墨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凝着连翘,仿佛饱含了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那种感觉既混乱又微妙。

    蒋凤麟觉得自己得做些什么,扭转乱局。

    “琪琪……”他突然喊出女儿的小名。

    连翘马上警觉起来,瞪大眼看着他。

    蒋凤麟藏起落寞,忽然笑了笑:“琪琪那丫头很可爱,你把她养得很好。”

    连翘愣了愣,不知他转了这话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是我的女儿,你否认什么也不能否认这一点。”蒋凤麟慢慢地说,他们离得很近,她几乎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连翘蹙起眉,不喜欢被他牵着鼻子走,故而一问:“别兜圈子,你有什么话直说,只不过如果你想要琪琪的抚养权,我是不会同意的。”

    蒋凤麟笑了,习惯性地想靠近她摸摸她,终于还是忍住,眼里的精明却藏不住:“我要随时能见到她。”

    “你!”连翘难以置信,当下就拒绝,“不可能!”

    随时见面?他要以什么身份出现?岂不是她也要经常和他碰面?

    “翘翘,我已经听你的话,妥协了,退了一步,我没有了你,连女儿都不能见,对我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当初我并不知道她的存在,现在知道了,想作为父亲弥补她,没有错吧?”

    连翘咬牙切齿地狠狠瞪着他:“琪琪有爸爸!她姓贺!”

    “别在我面前提起别的男人。”蒋凤麟倏地敛了笑意,拇指和食指捏住她的下巴,语气深具威胁,“我的容忍度有限,过去的,我可以不计较,可我的女儿,只能姓蒋。”我的女人,以后也只会由我来照顾。

    他刻意忽略她和贺骏驰三年婚姻关系这个事实。

    “你是铁了心要打官司跟我抢了?蒋凤麟,你还有没有良心?”

    蒋凤麟和方才的落寞判若两人,好像已经做了破罐子破摔的打算。

    “跟我打官司你能赢?翘翘,我没有良心的话,不会等到今天。刚才你对我说了你心底里的话,那我也把我心里的话告诉你。”蒋凤麟转眼看了看敞开的窗外,没关的窗户吹进微凉的夜风,窗帘轻轻摆动,吹得人的脑子也更清醒了。

    他接着说:“当初是我有错在先,所以是我欠你的,你对我怎么样,都是我活该受的。可考虑了这几个月,我几次真的要放弃,却都做不到。翘翘,你知不知道,一旦一个男人有了执念,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连我自己都不晓得,我能这样长情。我以前就喜欢你,一年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是足够我想清楚了你就是我要的人,如果,如果当时你能等,或者我知道了你知道消息,我们可能不会变成这样。可已经这样了,我不是爱因斯坦,也造不出时光机回到过去,我只能想尽一切方法去改变,甚至……不择手段。”

    连翘惊得要说出些什么,被他用食指止住:“嘘,让我把话说完。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你送我去机场说的话?你说连翘是一种药,这话太对了,蒋凤麟的病,连翘是唯一的药,若不然,他要发疯的。”

    “你已经疯了。”

    “哦,贺骏驰知不知道你我的过去,知道琪琪是我女儿?他家里人呢?亲戚朋友呢?要不要我……”

    啪一声打断了他一连串的问句,原来是连翘怒极了给了他一巴掌。

    这是第一次,让连翘有爱错人的感觉。

    她一直不相信蒋凤麟会真的伤害她,可现在却不确定了,得不到他想要的,他真的会不择手段。

    蒋凤麟摸了下自己火辣辣的脸,连翘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气。

    所谓软硬兼施,软的不行,就得来点强势的,这是蒋凤麟为人处世的哲学。

    他自嘲地笑了笑:“翘翘,你记好了,我从来不是好人。”

    这是一次糟糕的谈话。

    连翘半句都不想多说,匆匆离开了蒋凤麟的公寓。

    蒋凤麟一直站在阳台,从高处看着她坐上计程车离开,沉默,一直沉默。

    连翘原本想来跟蒋凤麟做个了断,哪知他们之间的纷扰,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