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肖家

口头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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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城西郊的一道山梁上,一个黑发少年正眯缝着眼睛盯着天上的两只八角风筝。

    只见这两只风筝不停地在空中互相撞击、互相打压,似乎都想把对方压在下面的感觉。

    可是不管这两只风筝如何碰撞、纠缠,风筝的尾巴和风筝线始终没有缠在一起,这让少年感到非常不可思议,看来这风筝的主人操控风筝的技巧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少年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斗风筝,突然有一只风筝似乎出了问题,就像断了线一样向少年这边飘落过来,不一会儿,就落在了少年的前面十几米处的草地上。

    少年心想:“风筝的主人过一会儿一定会来寻自己的风筝,我还是先帮风筝的主人把风筝捡起来吧,以免再被大风卷走。”

    想到这儿,少年几步走到了风筝旁边,弯腰把风筝捡了起来。

    “咦……?这风筝怎么没有风筝线呀?”少年拿起风筝一看,感到非常奇怪,他把风筝翻了个个,还是没有看到风筝线,“就算是风筝线断了,也该有线头呀?!”

    就在少年拿着风筝仔细端详时,这风筝突然被一股巨大了力量拉了一下,“嘭”地一声从他的手里挣脱飞了起来。少年被吓了一跳,惊恐地猛抬头看着风筝向空中飞去。

    “啊!”少年抬头一看,吃惊地叫了一声。

    他看见两个带着黑色斗篷的黑衣蒙面人,正在几十米高的空中踏空而立看着他,那风筝一眨眼已经飞到了其中一个蒙面人的手中。

    “哈哈!兰会长,你又输了吧?”另一个蒙面人开心地大笑道。

    那个被叫做兰会长的蒙面人也不反驳,而是冲着山梁上的少年摆了摆手道:“谢谢你啦!”

    尽管隔着几十米远,少年感觉那声音就像在他对面说话一样清晰。

    少年惊愕地向空中的两个蒙面黑衣人摆了摆手,他刚想说不客气,可是两个黑衣人一眨眼已经飞走了,很快就消失在了兰城的上空。

    “嚯!太牛了!”

    少年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两个超级强者正在用风筝来较量念力,全凭念力来控制风筝,怪不得那风筝没有线呢!能用念力操控几公里外的风筝,这确实是太强了!

    少年站在山梁上沉浸在惊叹之中好一会儿,激动的心情才逐渐平复下来。

    当他看见半山腰的那堆魔兽尸骨时,他又想起了自己该干的事情,于是他开始沿着山坡向那堆魔兽尸骨走去。

    “哎……,羡慕人家有什么用?羡慕了半天,自己还是一个散手六级而已。”少年无奈地摇了摇头,叫着自己的名字道:“肖宇呀肖宇,你什么时候才能成为武者呀?”

    当他走到那堆魔兽尸骨的近处,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一只成年棕熊。看来魔核、熊掌、熊皮和较好的熊肉都已经被佣兵们剔除掉了,剩下的是一堆不值钱的骨头和内脏。

    他弯下腰,伸手抓住棕熊的腿骨,用力向上翻开,他马上看见,在棕熊大腿骨的内侧还有几块没有被剃干净的碎肉,他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他蹲下身,从小腿上拔出短刀,开始一点点地剔那些残留的碎肉。

    忙乎了不到五分钟,他竟然剔下了二斤多碎肉,他感到心里美美的,心想:“晚上又可以和全家人足足地吃上一顿熊肉了。”

    他把包好的熊肉塞进包里,开始用短刀在那堆内脏上翻挑起来。

    翻着翻着,他眼前突然一亮,一只巴掌大小的紫黑色椭圆形物体赫然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熊胆?!!!”

    肖宇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惊喜之色。他知道,熊胆可是比较贵重的药材,一只熊胆少说也能值八百多块。

    他如获至宝,急忙蹲下身麻利地把熊胆割下,装在一个防水袋子里,然后塞进了背包的最底下。

    他带着欣慰的表情抬起头,直起略微有点发酸的腰,喃喃地自言自语道:“今儿的运气还真不错,整了二斤熊肉不说,还搞到了一只熊胆。等明天去收购站把熊胆卖了,把钱交给妈妈,妈妈一定会很高兴的。”

    “全家人一直在努力地给弟弟攒钱买假肢,已经攒了快三年了,希望今年能把这件事办了。”

    “妈妈的抑郁症现在变得越来越严重了,如果再不想办法治疗,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一想起整天失眠、脾气古怪、日渐憔悴的妈妈,刚才还因捡到熊胆而兴高采烈的肖宇,心情立刻又变得阴郁下来。

    “唉……都怪我,我当时要是不跑,弟弟说不定就没事儿了?唉……”他懊悔地摇摇头,禁不住又想起了三年前那惨烈的一幕。

    …………

    那是一个阴沉闷热的下午。

    肖宇正和双胞胎弟弟肖云正在一个山坡上对练散手,哥俩在练武方面都挺有天赋的,十二岁就已经是散手六级了,比一般同龄的孩子高一两级。

    一队狩猎归来的佣兵从山坡后面上来,在肖宇他们哥俩儿附近停了下来,队长把猎物从纳戒里拿出来放在地上,看来他们是准备在这里分配完猎物之后再各回各家。

    这个狩猎队共九名佣兵,看胸前的徽章实力都不弱,队长是一级武师,其余的队员都是武者。

    一名最年轻的佣兵的怀里抱着一只刚出生不久金毛小狼崽,看起来甚是可爱。谁也没想到,就是因为这只小狼崽,让这名年轻的佣兵丢掉了性命。

    就在佣兵们正聊得开心时,一群巨狼为了救自己的孩子已经悄然地把他们包围了,而他们却全然不知。

    随着一声凄厉的狼嚎,几十只近两米长的巨狼突然从四周的树林里窜出来,同时向这些毫无准备的佣兵们猛扑过来。

    按照以往的经验,三级以上的魔兽很少会出现在兰城的近郊。更不用说这个山坡距离市区才不到一公里。他们根本没想到,巨狼为了营救自己的孩子,竟然会冒着生命危险,一直在暗中跟着他们穿过了城防军的防线,潜入了近郊。

    “巨狼偷袭!快抄家伙!”一个佣兵突然大喊道。

    听到同伴的喊声,那个抱着巨狼幼崽的年轻佣兵急忙扔下巨狼幼崽,转身冲向自己的战马,可是还没等他从战马上抽出砍刀,两只巨狼同时从两个方向向他夹击过来,一只巨狼一口就把他的腿咬断了,另一只接着一口把他的头咬了下来,其中一只用嘴叼起小狼崽飞快地钻进了旁边的树林。

    此时,所有的佣兵都已经拿起了武器和巨狼打了起来,佣兵队长已经快速斩杀了一只巨狼。

    肖宇和肖云一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晕了,肖宇不假思索地带着肖云就向城里的方向拼命跑去。跑了没几步,正好迎面跑来了一只落单的巨狼,这只巨狼一看见送到嘴边的肉,立刻向跑在前面的肖宇猛扑过来。

    跟在肖宇身后的肖云一看哥哥有危险,他大喊一声“闪开!”,不顾一切地飞身跃起,用尽全身力气把肖宇推到了一边,而自己却正好落在了巨狼的嘴边,被凶恶的巨狼一口咬断了右腿。幸亏佣兵队长及时赶了过来,一刀劈死了这只巨狼,肖云算是侥幸保住了性命。

    巨狼群并没有恋战,它们一看这些佣兵不好对付,在留下了几具同伴的尸体之后,很快就冲进树林里消失了。

    这简直就是一场噩梦,没有任何前奏、没有任何预兆,实在是太突然了,仅仅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一名佣兵的生命和一个少年的腿就这样被夺走了。

    这些佣兵还算有良心,队长过来帮助肖云止住了血,然后又帮着肖宇把肖云送进了医院,还给他们凑了一些治疗费。

    肖宇的爸妈赶到医院后,看到肖云的惨样,都惊呆了,特别是妈妈,悲痛得立刻昏死了过去。

    从那以后,妈妈就得了抑郁症,肖家也便开始陷入了危机。

    ……

    “为什么我们肖家这么倒霉?”肖宇使劲地挥刀劈了几下面前的空气,刀刃摩擦空气发出了“嗖嗖”的破风声。

    “该死的巨狼!我一定要把你们都杀光!”肖宇攥着拳头、咬牙切齿地吼道。

    他不愿意回想这些,可是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也许在他心底深处一直不愿意承认这残酷的现实吧。

    “如果当时我不带着弟弟跑,躲在那些佣兵的后面,说不定就没事了!”他懊悔地使劲甩甩头。每次他回想起这一幕,他都会懊悔自己不应该带着肖云跑。

    “唉……”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难道我不属于这个世界吗?难道是天神在惩罚我吗?”

    肖宇的家就在兰城西郊边缘的一个叫菠萝巷的小胡同里,这里是一片十分破烂、拥挤的贫民窟。肖宇的父亲肖正奎是一名普通的市政环保工人,一个月的薪水只有四千多块,在兰城属于中低收入人群,他们一家四口就挤在菠萝巷中段的一套不到五十平米的小两居室里。

    推开房门,肖宇首先看见了正在厨房里做饭的妈妈。

    肖宇的妈妈叫吴琼,年仅三十六,本应正值盛年、光彩夺目的她,看起来却非常消瘦、憔悴。眼睛的周围被黑眼圈包围着,一看就知道是一个被病魔缠身的人。

    吴琼得抑郁症已经三年了,而且越来越重,从一开始的轻度,逐渐发展到了重度,现在经常连续四五天失眠。在病魔的折磨下,她在半年前曾经服药寻死过一次,幸亏弟弟机灵,及时发现,叫邻居帮忙把妈妈救了过来。

    邻居们都说吴琼疯了,其实她没疯,只是得了抑郁症而已。

    吴琼现在的病情这么严重,既有外因也有内因,外因就是肖云三年前突然被巨狼咬残了。内因就是她本身是一个极其要强、极其敏感的人,本来就有严重的神经衰弱症,在肖云残疾的严酷打击下,她一时没有疏通思想的疙瘩,结果神经衰弱演变成了更加难以治愈的抑郁症。

    得了抑郁症之后,吴琼整天哭哭啼啼,脾气变得极其古怪刁钻、喜怒无常,经常无端地跟自己的丈夫肖正奎发脾气,对肖宇的态度也越来越差。

    三年来,肖宇经常感到非常压抑,有时候,在挨了妈妈无端的训斥之后,他真想离家出走,可是他一想起以前和家人其乐融融的日子,一想起弟弟是为了救自己而被巨狼咬伤的,他就不忍心离开这个家了。

    他暗下决心,一定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家庭的命运,让全家过上好日子。

    为了调和家庭气氛,他在家里总是尽量装作兴高采烈的样子,每天一回家,他都是先热情地跟家人打招呼。

    “妈,我回来了!”肖宇笑呵呵地对妈妈说,“看我带回来什么了?”

    他摘下背包,在妈妈面前拉开拉链,伸手把熊肉和熊胆从包里掏出来,放在了妈妈面前的案台上,“妈,这是棕熊肉,今晚就吃这个吧!这个是熊胆,明天我去收购站卖了。”

    说完,他转身把熊胆放在了保鲜箱里。

    吴琼看见儿子带回来的熊肉和熊胆,脸上快速掠过了一丝笑意,她瞟了儿子一眼没说什么。

    她知道儿子又去拾荒了,她心里其实很纠结,一方面她为儿子这么懂事、顾家而高兴,另一方面,她也觉得去郊区拾荒很丢人,但是现在家里这种情况,她也没法拦着儿子。

    看着肖宇去开保鲜箱的背景,吴琼又止不住偷偷地流下了几滴眼泪。她心中暗想:“我不就是做错了一件事吗?命运为什么对我这么苛刻?”

    放好熊胆后,肖宇拎着背包来到了他和弟弟的房间,他看见脸色苍白的肖云正坐在轮椅上看书,他心想:“妈妈是对的,确实应该尽快给弟弟买假肢了,弟弟总是这样窝在家里,情况会越来越糟。将来娶不上媳妇、又没能力挣钱,这一辈子可就毁了!”

    “肖云,我回来了。”肖宇笑呵呵地对弟弟说。

    “哥,你又去捡漏啦?”肖云一看哥哥的样子就知道,哥哥肯定是去捡狩猎队的漏去了。

    肖宇得意地冲肖云挑了一下眉毛道:“一会儿给你吃熊肉,等着吧!”

    终于要开饭了。按照老习惯,爸爸和妈妈要在吃饭前一起拜神。

    肖家的神龛比较简陋,就是在正对着正门的墙上贴着两张神像,上面的一张是紫炎大陆的最高神,地灵神。下面的一张是灵狐神。

    其实灵狐神到底是什么神只有吴琼自己知道,因为这张灵狐神的像是吴琼自己画的。她经常在梦里梦见几只半人半兽、人身兽体的灵狐,于是她就根据自己在梦中梦见的灵狐的形象画了这张像,把灵狐神当做自己的本命神来拜,求灵狐神保佑全家。

    在紫炎大陆上,是否拜神、拜什么神、以及怎么拜,完全是自由的。拜神强调的是和自己心中的神灵心灵相应、相通,形式无所谓。如果条件不允许,在心里默念一下,也算是拜神。所以,紫炎大陆的人们拜神都比较实用主义,一般人都拜与自己感应较强的神。

    在紫炎大陆上,拜地灵神的人最多,因为地灵神是紫炎大陆的最高神,他的灵魂力量最强,当他在心里想到他的崇拜者时,大家在心里就会有所感应。

    而大家在想着地灵神的时候,他也能感应到,只不过他所感应到的是几十亿个崇拜者灵魂感应的汇聚而已。

    所谓感应,任何动物和植物都有,只不过绝大多数生物的感应都很微弱,以至于彼此根本无法察觉。只有那些灵魂强大的超级强者,才能辐射出强大的灵魂力量。

    据说,和自己崇拜的神灵经常交换感应,就可以得到神力的加持而提高功力、甚至改变命运。

    至于拜神到底有多大好处,不拜神到底有多大坏处,只能说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没人能说得清楚。

    肖正奎和吴琼站在地灵神像前给地灵神鞠了一躬,闭着眼睛在心里默念了几句什么。吴琼又单独给自己的灵狐神鞠了一躬,也在心里祷告了几句,全家人这才坐在餐桌上开始吃饭。

    家里已经有日子没吃过肉了,被炖肉的味道刺激得口水直流的肖云,急不可耐地夹了一口熊肉放在了嘴里,嚼了几口之后,就开始对熊肉赞不绝口。肖宇一看肖云吃得那么香,自然很得意,他兴奋地给全家人讲起了他今天捡到棕熊胆的经过。

    肖云听完了之后,好奇地问肖宇:“哥,一只熊胆能卖多少钱呀?”

    “至少八百块吧。”肖宇得意地说,他看了一眼黑眼圈的妈妈,突然鬼使神差地冒出了一句,“妈,要不明天我换回钱之后去药店给您买点药吧?”

    肖宇此话一出,吴琼的脸上立刻变得阴沉下来,她板着面孔盯着肖宇挺直了上身,“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严厉地训斥道:“给我买什么药?我有病吗?”

    “哦……”肖宇一看妈妈翻脸了,立刻蔫了。肖正奎和肖云一看形势不妙,都低下头闷头吃饭。

    肖宇真后悔,自己一时兴起没管住嘴,触碰了妈妈的死穴。其实妈妈一直都不承认自己有抑郁症,或许她也知道自己有病,但是她故意不承认,因为肖云的残疾使家里陷入了困境。她是个极其要强的女人,想尽力节约些钱,好尽快给肖云买一副像样的假肢,好让肖云能早一天走出家门。

    “我再说一遍,在给肖云买假肢之前,谁也不许乱花钱!”妈妈阴着脸,下嘴唇颤抖着严厉地说道,那略带沙哑和颤抖的声音让肖宇感到非常揪心。

    一直没啃气的爸爸看着肖宇那委屈的样子低头笑了笑,也没说话,那意思好像是在说,“可怜的儿子,忍忍吧,爸爸理解你。”

    肖宇低着头看着饭桌点了点头,一阵酸楚涌上了心头,一串珍珠般的眼泪“唰”地掉进了饭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