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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可可有点失望，她以为继父多多少少，会支持一下自己的工作，起码装装样子，都要客气的说几句鼓励的话，岂料到继父的态度，竟然是如此的坚决。
李春花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她用试探性的语气，小声说：“总不能……让可可一直留在家里，伺候咱妈。这一直伺候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可可都快三十岁了，总要找个对象，找个工作，她年纪轻轻的就照顾老人，说出去让人笑话。”
“有什么可笑话的？可可照顾她奶奶，不是应该的吗？孝顺老人有什么可笑的？”方志果眼珠子一瞪，凹凸出来的瞳孔里喷发着倔强的火焰。
李春花的声音更小了，嘀咕着：“你们老方家，儿子有五个，儿媳妇有五个，孙子孙女一大堆，怎么轮，都轮不到可可成年累月的伺候咱妈。别人家的孙子孙女，闲得要命，整天悠闲悠闲的可会享受了，就咱家可可命苦，要伺候老太太。别人家各过各的日子，自己过自己的，就咱们家，条件最差，人最忙，还要照顾咱妈。”
方志果的音调更高，瞠目欲裂：“你管别人家干什么？老娘是我的，老娘一辈子不容易，就算是这些兄弟都不要老娘了，我都要接过来好好的照顾！别人家爱管不管，我也用不着他们管老娘！可可伺候她奶奶，又不累！整天做个饭，倒个水，拿个水果，扶着上个厕所，还抱怨什么？你们娘俩就是事儿多！”
李春花替女儿打抱不平，气鼓鼓的反驳丈夫。
“关键是栓人啊！伺候咱妈，一天天的陪着咱妈，不能出门。你要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不出门，你试试看？能不能憋疯？可可年纪轻轻的，就这样一年年的不出门，像是坐牢一样，整天晚上睡不好觉，天天半夜听咱妈祷告宗教的东西，这身体早晚要折腾完了！”
“咱妈晚上不睡觉，身体都好好的，可可年纪轻轻，晚上不睡觉怕什么？白天再补回来就行了！再说了，等着以后天缓和了，外面阳光充足，让可可扶着咱妈，下楼晒晒太阳，陪着咱妈，在小区里来回溜达溜达，可可就当是出门散散心，正好让咱妈也出去透透气。你们，一天天别那么多的破事儿，咱妈还能活几年？就不能顺着她，依着她，哄着她吗？”
方志果的音调远远高过李春花，他的态度坚决不移。
他不懂，为什么季可可不愿意伺候老太太，明明是他的亲妈，不管有天大的错误，有再多的缺点，都是他的亲娘。季可可为何会有如此多的怨言？简直是不可理喻！
李春花被丈夫气得冷笑了：“还能活几年？说难听点，咱妈现在身体好好的，啥毛病没有，就是眼神不好，根本不影响寿命。最低活个五年六年的不成问题，万一活到九十多岁，还能活十年呢。你等到十年之后，可可都快四十岁了，你让她快四十岁的女人，出去上班？出去找对象？你让她在家里，陪着她奶奶十年吗？你也忍心！”
方志果倒是真的希望，老娘能长命百岁，别说活到九十岁，要是能活到一百岁，就更加的值得庆贺了。
只要一想到没有老娘在，方志果都不知道日子要怎么过。
“哎！可可的对象，要看缘分，不着急，工作的问题，不在乎这一次的机会，等着以后再说吧，先以照顾老人为主，凡事有个轻重，照顾好了她奶奶，比别的事都重要。”
方志果的主意已定，原本他就是倔强的性格，平日里说一不二，现在涉及到他母亲的问题，就更加的固执，丝毫的余地都不退让。
“爸爸。”
一直沉默不语，听着两个人争辩的季可可，开口说话了：“不如，让姐姐留在家里伺候奶奶吧。姐姐正好辞职了，刚回来，找不到工作，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奶奶整天惦记着姐姐，想念姐姐，如果让姐姐来到咱们家，照顾奶奶，我相信奶奶一定很高兴。”
季可可听从了许楠木的忠告和建议，不管任何时候，有话就说话，该说的，一定要说到位。你不说，别人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别人会觉得你好欺负，甚至会误会你的看法。
你说了，恰到好处的说到点子上，反而会得到别人的尊重，争取到属于你的自身利益。
这不是心机，这是为了更好的生存，保护好自己的生存之道。不害人，也不能被人害。
方志果显然没有料想，季可可会想出来这个鬼主意，他愣了几秒钟，说话的底气明显不足，有点搪塞道：“你姐姐来这边，没地方住，咱家就两个屋子，不能让你姐姐睡沙发。”
“没关系啊，可以让姐姐白天来替我照顾，晚上我下班回家，我伺候奶奶，反正我俩都是奶奶的孙女，都应该尽孝心。姐姐来回跑有点折腾，辛苦点也没办法，我更要辛苦了，白天要工作，晚上要照顾老人，还一整宿的睡不好觉，比姐姐更操劳。”
季可可一字一句清晰的说着，仿佛一切都打算好了似的，最后，还不忘记学习奶奶的样子，沉重的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可奈何。
方志果不再说话，他把目光转移到电视屏幕上，当做没有听见季可可的话，亦不发表任何的观点，面无表情，似乎在压抑着内心的不满和怒气。
季可可识趣的扯出一抹尴尬的笑容：“等着明天姐姐来过年，我和她商量一下吧。”
然后，乖乖的回到小屋。
晚上快要睡觉的时候，方老太太坐在床上，转了转眼睛，朦胧的视线瞧见季可可走过来，张了张口，问：“小姑娘，你爸你妈呢？”
“已经睡觉了，奶奶你也快点睡吧。”季可可替她铺好了被子。
方老太太早就听见了他们的争论声，只是不确定，他们三个人再争吵些什么事，想问，当着李春花的面前，不好意思问出口，忍耐了好长时间，终于捞到季可可单独一个人的机会。
“你爸和你妈，商量什么呢？”方老太太满目好奇。
“没说什么，明天过年，让姐姐方芷嫣来这边。”季可可随口一说。
方老太太顿时抿着凹陷褶皱的嘴巴，呵呵直笑：“小嫣来过年？好啊，小嫣来，好啊，你爸爸看见小嫣，心情也好。你说说，小嫣她没有爸爸在身边，一个人在外面，多么的可怜，多么的可怜啊！哎！你爸爸啊，愧对你姐姐，不能养着自己的亲闺女，你姐姐命苦，可怜啊！”
这话，季可可怎么听着这么的耳熟呢？
这番话，季可可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许多遍呢？
转念一想，季可可恍然大悟：哦哦哦！原来奶奶的这几句‘她没有爸爸在身边’，‘她一个人多么的可怜’，‘愧对于你姐姐’，‘不能养着自己的亲闺女’，竟然与继父方志果口中的话，如出一辙，一模一样。
这娘俩还真是心有灵犀，背地里聊天聊得真有缘，连说话的语气都相同，一个字儿都不差。
季可可不乐意的撇了撇嘴角：“奶奶，姐姐过得可好了，整天不愁吃不愁穿，有的是钱。姐姐在外地上班的地方，管吃管住，工资高，伙食好，她的衣服啊，笔记本啊，用的啊，全都是爸爸邮寄的钱，给她买的，姐姐生活的可滋润了。”
“哼！她哪有钱？她那么穷！她怪可怜的，连爸爸都不在身边照顾，她才没钱捏！”
方老太太心疼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掏心挖肺的心疼啊！
季可可不忍耐，按照她以前的性格，就忍着，忍着，委屈自己，让别人快活。
现在的她，绝对不会燃烧自己照亮别人。
正如许楠木告诉她的道理，你容忍，你以为你是善良？
其实，别人会骂你好欺负，别人会变本加厉的欺负你，别人不会觉得你善良，他们不会感激，只会觉得：哈哈，她真是个好捏的软柿子，真活该！懦弱，无能，还装可怜！
“奶奶，姐姐过得可好了，姐姐买的苹果手机，好几千块钱，我的手机，刚几百块钱。姐姐穿的衣服，都是名牌，姐姐现在的日子，比我好不知道多少倍，姐姐的一块手表，就花了一万多，我在她空间的图片里看到了，我在网上能和她聊天。”
方老太太就像是完全听不进去季可可的话似的，还在絮絮叨叨的嘟囔：“你姐姐啊，多么的可怜，你有爸爸在身边，你姐姐没有。你怎么知道你姐姐过得挺好？”
“我们经常联系，经常打电话。”季可可索性撒谎。
她和方芷嫣，一年两年联系不上一次。
但是，季可可为了堵住奶奶不停歇的嘴巴，就直接说个谎。
方老太太甚是惊讶，她瞪了瞪眼睛：“你姐姐，她经常的和你打电话？你俩经常的联系？”
“是啊，我和她总是在网上聊天，有的时候，还在手机里通话。所以我知道，姐姐现在生活得不错，有钱，有能耐。”
“哎！”方老太太长吁了一口长气。
季可可瞅着她，以为奶奶的嘴里，能说出来什么感人肺腑的话呢？
只听奶奶连声的感叹：“小嫣这个孩子啊，真是好啊！真的是个好孩子啊，心地善良，一点心眼儿都没有。小嫣要是不善良，能给你打电话吗？小嫣要是有心眼儿，能和你联系吗？她这孩子，命苦，可怜，还善良，诚实，你说说，现在这么好的孩子，去哪里找？她还和你聊天，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难得可贵啊！”
这话，听着真真是别扭，真真是不顺耳。
季可可有些郁闷了。
为何姐姐和自己有联系，就是姐姐善良？姐姐没心机？姐姐诚实？自己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又不是什么可怕吓人的怪物！
难道姐姐整天骂自己，提防自己，就像是奶奶你这样做，背后搅和的一家人不得安宁，才算正常吗？
自己的宽容，体谅，善待没有血缘关系的奶奶，照顾整天欺负人的奶奶，自己和母亲，还成了邪恶的被人躲闪的存在了？
在奶奶面前，还有说理的地方了么？这算什么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