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陛下巡幸日常零一

秋若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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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卷:帝辇之下

    01.陛下巡幸日常零一

    东都涝灾,消息一经传出,朝野议论纷纷。 大殷新朝立国,首次遭遇天灾。自古天灾便是上天预警,警告人间帝王德行有失,若不悔改,当令贤者替之。

    一时间,民间谶纬兴盛,号称女帝临朝,天降灾警,乃举国覆灭不祥之兆。朝中奏本纷纭,部分关于赈灾意见,部分关于国祚之说。

    我连夜看了所有奏本,尤其户部与工部出的赈灾计划较为周全,姜冕与苏琯看过都觉可行。

    “京中舆论对女帝临朝多有不满,对陛下不利,可要封禁一些街谈巷论?”苏琯担忧问。

    “封了京中,封得住天下之口么?”勤政殿里,姜冕、苏琯、萧传玉都在,我看完他们综合拟定的措施,做了朱批许可。

    “那陛下的意思是?”萧传玉紧跟着问。

    “不要管。”我道。

    苏琯与萧传玉面面相觑,再一同看向姜冕。姜冕复审完奏本意见,顺着我道:“那就听陛下的吧。”

    “可是……”萧传玉不放心,“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朕说了,封不住天下众口,何必费那个心力。早就料到过会有这种情况,天下人不议论反而怪了。”我持笔托腮,眼珠转了几转,“大曜国的大长公主监国时,遭受的诋毁会比我少么?她都没有禁过民间舆论,也没有查封编排她的话本,都流传到我们宫里来了,前几日我还翻过。我连这点肚量都不如她么?”

    “可是……”萧传玉还在坚持,“这又不是肚量的问题,这是关乎陛下立朝之本……”

    “立朝之本并非舆论。”我整理了奏本推在案头,“女帝临朝,又逢天灾,人心自然动摇,待朕平定灾情,谶纬自消。接下来就劳烦萧尚书清点户部粮仓,赈济灾区了。”

    萧传玉起身接过了批复奏本:“那臣这就回户部安排了。”

    “灾情紧急,最晚明日出京。”我嘱咐。

    “陛下,臣恳请协助户部与工部,一同前往东都。”苏琯起身提议。

    我思量一下,答应了:“好,苏琯代朕主持赈灾,协同指挥。”

    两人领命,正要出殿,有太监来禀。

    “陛下,楚越与怀王求见。”

    不出所料,东都遭灾的消息散出去后,楚越是坐不住的,亲自面圣,表明回东都之意。我自然准了。叫苏琯、萧传玉与楚越一同前往东都。随后,殿里便只剩下我、姜冕与怀王了。

    我的皇弟,怀王,依旧如我生辰大典那日一般拘谨,习惯性地垂着头,似乎不敢仰视天颜。

    “陛下圣辰已过,臣……也该回东都了……”他紧张得额头冒汗。

    我将他看了半晌:“叔棠,我们小时候一起玩过的,你为什么这么怕朕呢?把头抬起来。”

    他战战兢兢抬了头,面目清秀,额上带汗,眼底幽涧,睫毛润湿。视线都不敢往我脸上落,眼睫低垂。好一副小可怜模样。

    记忆里怯懦的小孩,与眼前少年在容貌上略有几分重合,懦弱的气质一如既往。

    “东都洪灾,你回去太冒险了,不如留在上京吧?”我几分劝诱语气。

    少年不敢反驳,回东都的提议就这样被我扼杀掉了。

    叔棠退出殿后,我问姜冕:“真的要扣押小可怜么?”

    姜冕望向我:“你们皇室出身的,最应该吸取的教训难道不是——不可以貌取人么?”

    “那好吧,先留他在京中。”我晃出案桌,下了几步台阶,走到姜冕身边。

    他朝殿门口看了看,嘴里念叨:“光天化日的,不好吧?”

    我抽出袖中一物敲他的头:“你脑补不要太多!”敲完丢给他。

    姜冕接在手里,是一份诏书,疑惑着打开,两手各持一端,眼睛扫上去,整个人都僵住了。我从他左边踱到右边,右边踱到左边,偏着头看他的表情。然而那一脸惊愕与呆滞怎么看都透着一股浓浓的傻气,说好的世家公子的纨绔风流呢?

    抬手敲到他头上,将冒着傻气的姜冕敲醒。他深吸一口气,重又端着诏书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并没有很多字,也并没有难解晦涩的句子与歧义,他却怕看错。

    “朕以女身临朝,根基尚浅,现已年满十六,决意择一皇夫辅佐,此人必学识无两、出身无两、风雅无两,经朕屏选,唯西京姜冕,特封为凤君,为朕皇夫,即日昭告天下。”

    ——诏书内容。

    姜冕缓缓从诏书上抬起目光,收敛了傻气,很是克己复礼:“好在诏书还没有发出去,你可以三思一下。其实,无名无分,无职无位,我也并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我傲然撇过头,“总之,朕临幸过你,你是朕的人!”

    “我也可以做陛下的面首,为陛下侍寝……”

    “面首无法有正当且合法的地位无偿辅佐朕!”

    “有弥泓贵君在前,陛下另封凤君,是置太上皇威权于不顾……”

    “包办婚姻是不会幸福的!”

    姜冕噌的一下从位子上站起,合拢诏书,含着狐狸般的笑:“陛下三思完毕,再不能反悔!”

    什么克己复礼,一再谦让推脱,果然是骗人的!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尾巴狼吓得缩了一步:“容朕再考虑一下……”

    “晚了!”姜冕毫不含糊就势一跪,双手托捧诏书,“草民接旨!”

    明明我主动做的选择,为什么最后总有一种被动落入陷阱的错觉?我沉吟着观摩他一举一动,身姿举止可谓隽永风流,什么神情于他都是相得益彰,无一不好看。

    他领完旨,自己站起身,疾步过来,也不顾什么光天化日,将堂堂陛下抱了个满怀,双臂收紧,俯在我耳边不无感慨:“你个小没良心的,好歹不算全无心肝!终于等来你这句话,纵然再有悬崖万丈,深渊千仞,粉身碎骨我也跳!”

    刚觉着有些气度,便来说这傻话。

    我叹息,反手捶到他后心:“我不会再让万丈悬崖、千仞深渊成为我的绝境,更不会准你跳下去!”

    册封诏书直达中书,令其传昭天下。诏书方传遍宫廷,举宫震惊。太上皇传讯我,我以国事繁忙为由,拒绝前往凤仪宫受审。

    因东都天灾,礼部筹划册封仪式一切从简,能省则省,不能省的,我拿内府库银两填补。西京得知消息,连夜快马加急送来绫罗绸缎珠宝玉石等作嫁资,可谓十里红妆,另送千石粮食供朝廷赈灾之用。

    国库正缺钱,凤君家族的殷厚嫁妆就送来了,衷心为国的朝官无不赞美凤君品行兼备,实乃陛下良配。

    陛下娶凤君,一举多得,成为一时美谈。

    面对朝臣们的倒戈,太上皇最终妥协,召见我与姜冕。

    姜冕上回到凤仪宫,还是被兴师问罪,削夺太傅职位,这回到凤仪宫,却是因受封凤君。

    宫门大开,迎二君。

    新妆拜舅姑,姜冕稍作了些打扮,束发簪冠,绛红袍儒,宽袖及地,腰间绸带嵌着东海明珠,袍袖上金丝滚边银线勾凤羽。他端着凤君的架子,举止娴雅,落后于我半步。我亦是与他一般的君服配色,只不过我衣上绣的是飞龙。两人踏过十丈红毯,在一宫的静候中,入殿。

    “儿臣携凤君拜见父皇!”

    太上皇端坐软榻,皇叔坐在下方椅上,两人都没什么表情,宫女们各站其后。我与姜冕一同拜完父皇,一同跪着等训。

    许久的沉默,两位长辈都在以犀利的目光审视跪着的胆大妄为二人组。

    太上皇率先给了下马威,冷笑一声:“西京好手段,十里红妆与陛下联姻,自此,西京姜氏世家便是一等一的外戚权贵。削夺一个太傅职衔,又算得了什么?凤君,皇夫,帝座之旁都有你的位子,当真只赚不赔!朕辛辛苦苦生养的女儿,还是折到了你的手里!”

    “太上皇此言差矣!”姜冕跪得端正,回驳得软硬不吃,“西京姜氏原不涉皇权,是太上皇陛下三年前召姜冕入京为东宫少傅,辅佐太子,并为启蒙。彼时是太上皇陛下心存联络西京拱卫皇族之意,且有意使姜冕为太子后闱备选。奈何太上皇陛下招徕晋阳侯,招徕北府谢氏,便对西京姜氏生了悔意。君言九鼎,太上皇陛下不认,姜冕亦无可奈何。但,太子成人,有其立政主张,便有其选夫独见。太上皇既寄意陛下为贤为德,又何必与陛下意见相左,阻其情义,徒生嫌隙?”

    我抬头一看,太上皇被气得不轻,皇叔也是脸色不悦。说好来说服长辈,怎么一开始就针锋相对?我心中焦急,却又不好在此时选择谁的立场,只能寄希望于姜冕今日不是来挑衅太上皇的权威的。

    姜冕继续陈情:“臣为东宫少傅也好,为天子太傅也罢,既因太上皇之召,也为心中诚意。臣待元宝儿一片赤诚,并不奢求凤位,然元宝儿感念臣之心意,愿以凤位投报。臣自然不愿辜负这份期许!太上皇与陛下骨肉至亲,难道不希望她得偿所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凤君得凤君么?太上皇若设身处地,您会放弃谢庭芝么?”

    “放肆!”我爹摔袖,但脸色却比先前缓和不少,狠狠瞪了一眼要笑出来的我,继续同姜冕对战,“你巧舌如簧,朕早已领教,焉知元宝儿不是为你所诱,被你蒙蔽?朕听说,元宝儿在民间三载,心心念念却是旁人,而非你。”我爹直接出了大招,擒贼擒王,攻人攻心。

    我便笑不出来了。

    姜冕默然一瞬,接招:“她记忆缺失,爱上旁人,我无话可说。然而有过错爱,方知真心。未将情感错付,怎知良人如旧。待她记忆复苏,自然会做出取舍,所幸,我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