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严禁

温暮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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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说,四殿下逃走了……?”

    “可不是,偌大的皇子府人去楼空,连下人都散得干干净净,却有许多值钱的东西没被带走,想来也是知道大事不妙,为求保命走得匆忙。”赵沫一面说一面摇头,“堂堂一国皇子,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愿意抛下一切保命离开,也算是十分有魄力了。”

    说完,赵沫看宁渊没什么反应,接着道:“我先下奉了皇命,要领着一队守城军在华京周边展开搜寻,此番是顺道来告诉你这个消息,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便先走,不然动作慢了些,被人指有负皇命就不好了。”赵沫又对呼延元宸点头示意了一下,转身便匆匆去了。

    “在想什么,这样出神。”呼延元宸走到宁渊身边,“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如此憎恨司空旭,可事已至此,就算他最后能逃出生天,这辈子也不会再复有皇子这样尊崇的身份了,你却好像不甚开心的样子。”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唏嘘罢了。”宁渊回过身,“那位四殿下一辈子争名逐利,谋算了这样久,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也许就连他自己都想不到。”

    “怎么看你的模样,倒像是在同情别人。”呼延元宸笑着将手放在宁渊头上,帮他正了正用来束发的玉筒,“你这样在意别人,倒让我有些醋了。”

    “我若是不在意你,何必为了把你从驿馆里救出来,自找麻烦要去算计那个劳赤?”宁渊默默翻了一记白眼,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只是现下金玉郡主突然身故,你身为大夏的王爷,我猜要不了多久,皇上为了弥补这件事造成的风浪肯定会召你入宫去问话,你还是早作准备,想一想该如何应付为好。”

    “这都不是大事,我想你们皇上早已瞧出来了我同夏太后不对路,就是个闲散王爷,应当也知道找我去同夏太后那边说和全无用处,不过大周现在国力不弱,想来也不会惧大夏什么,顶多赔些银子了事。”呼延元宸脸上露出无足轻重的表情,“说真的,若非有些理由在身,我当真连这王爷的包袱都给卸了,自此长居在大周做个平头百姓再好不过。”

    听到呼延元宸忽然提到一个什么“理由”,宁渊刚想多问一句,院子外边又传来了马蹄声,接着闫非推门走了进来,遥遥便道:“少主,方才宫里有公公来传话了,皇上召你入宫。”

    宁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拍了拍呼延元宸的肩膀,示意他快些去,呼延元宸也无奈地耸了耸肩,又嘱咐了宁渊两句,才领着闫非策马而去。

    宁渊觉得有些乏了,回身朝屋内走,准备小憩片刻,周石却从后门的方向绕了过来,表情有些不自然地对宁渊道:“少爷,有客人。”

    “既然有客人,何不请进来。”宁渊好奇地看着他。

    “少爷你还是随我去看看吧。”周石道:“那客人不愿意进门,你见到他,就明白了。”

    宁渊心里咯噔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点点头,没有多说,一路随着周石绕到了后门的位置。

    那里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穿着最平常不过的麻衣草鞋,背着行囊,戴着斗笠,让人看不清真容,露出来的一双手手指袖长,骨节宽大,可以看出是命练家子。

    或许是听到了脚步声,男子转过身来,抬起头,露出一张与宁渊有过数面之缘的脸,只是此刻望着宁渊的表情有些复杂。

    “高峰。”宁渊低声唤出了他的名字,同时挥挥手,示意周石先离开。

    “宁大人。”高峰微微一点头,“原本我已经打算要离开京城了,可思虑之下,还是想来同你辞行一声。”

    “你我本也不算熟稔,又何以要来向我辞行。”宁渊不动声色道。

    “原则上或许是这样,可若不是宁大人你,我也无法知道我那些兄弟的家人们都遭遇了什么,更没有办法替他们收敛入土为安。”高峰一面说着,一面露出感激的神色,好像当真是来向宁渊道谢一般。

    “你现在既然在这里,那四殿下呢?”宁渊问了一句,“他离开时,没有带着你一起走吗?”

    “四殿下原本是想让我同他一起出逃的,我找了个借口要替他料理剩下的事务,才留了下来,我想他大概也看出来我不会陪着他一起走,才没有勉强。”高峰笑了笑,“或许那时候四殿下已然有些怀疑我了,只不过要忙着逃命,没有机会再追究我了而已。”

    “你对他一直忠心耿耿,算是个难得的忠仆了,就算知道了他那等令人发指的恶行,也愿意在一些事情上协助与我,却自始至终不肯彻底背叛他。”宁渊模样有些唏嘘。

    “四殿下对我到底有着救命之恩,若是没有四殿下,只怕我早就成了路边一具冻死的枯骨了。”高峰道:“这份恩情不能不还。”

    宁渊露出一丝讥笑,“就算你知道了你的亲人早已尽数死在了他手上?”

    高峰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宁渊没有再说话,只幽幽叹了一口气。高峰在司空旭身边效力十数年,可以说是陪着司空旭长起来的,最亲近的心腹,而司空旭面对这样的心腹,出手却毫无顾忌。高峰本是孤儿,在效忠司空旭后,曾托司空旭寻找过自己的家人,司空旭答应之后,一直以没有消息为由推脱,其实事实是司空旭的确找到了高峰的亲人,但是却因为看中高峰的能力想留在身边,不愿他知晓亲人的消息之后会萌生去意,便一不做二不休,将高郁的父母还有一个弟弟尽数在暗地里杀害了。

    只是做出这些事情还不算,这些年里,司空旭为了约束自己的手下心腹,都会告诉他们,如果有一天,他们为自己办事的时候不幸身死,那么他司空旭会以儿子的身份,替这些属下为父母养老送终,他身为皇子,却能做出这样的承诺,自然让手下的人大为感动,也心甘情愿地为他卖命,可是那些人压根不知道,一旦他们身死了,司空旭唯恐这些人跟他们的家人说过一些有的没的,泄露自己的秘密,都会通过一些被他收买了的山匪,伪造成土匪劫杀的模样,将那些人的亲人尽数灭口。

    这些事他一直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也自问不会有人知晓,还是宁渊上一世作为他的枕边人时,无意间探听得到。

    起初他通过送迷信的方式,将这些消息告诉司空旭最为心腹的高峰,高峰一开始自然是不相信的,但多少也生了些疑窦,按捺不住之下,便悄然探查了一番,当证实了宁渊所言一切属实之后,他无比震惊了一段时间。

    自己的亲人便也罢了,他虽然难过,可也知晓父母是因为弟弟的出生才将他抛弃,虽然难过,却对司空旭没有多少憎恨,但别人的亲人却不同。他们这些在司空旭手下的侍卫,整日吃在一起,睡在一起,早已情同手足,而他作为侍卫头领,更看重自己的兄弟,也随着司空旭一并答应过他们,若他们当中有人身故,自己会同四殿下一起,为他们的父母养老送终。

    这些年,高郁不是没有担心过那些身故属下的亲人状况,却每次都被司空旭以他照顾的很好,不用高峰多加操心给挡了回来,现下知道了事实真相,简直让高峰睚眦欲裂,觉得自己万分对不起那些死去的弟兄,也头一次体会到了司空旭那副翩翩君子外表下内心的狠毒。

    但他纵使恨毒了司空旭,顾念着从前的救命之恩,即便答应在某些事情上帮衬宁渊一二,却也从未真正做过背叛之事。

    那日看着金玉郡主就要死在司空旭手上,他原本是可以阻止悲剧发生的,但是奇异的,他并没有上前阻止。

    因为那时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这或许似他一个从四皇子府里解脱的机会。

    他没有办法主动背叛,但若是司空旭自己做下了不可饶恕之事,地位不再,便代表着他这个护卫,也能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而事实也正如他所料想的一样,司空旭抛弃身份,仓皇出逃,无意再未司空旭效命的他,自然也堂而皇之地踏出了皇子府。

    “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宁渊想了想,还是问。

    “不知道,也许会回乡,也许久这样四处流浪了也说不定。”高峰道:“我这份自由,说到底还是得蒙宁大人所赐,便想着来向你辞行,现下该说的都说完了,我也该走了。”

    说到这里,高峰顿了顿,好像不确定版问了一句,“你一直不问,是一点都不好奇四殿下的去向?”

    “他的去向,我好奇作甚。”宁渊失笑,“只希望从此两不相干,不要再互找麻烦就好。”

    高峰点点头,回头走了两步,却又像是不放心一样又侧过脸来,还是道:“我虽不知道四殿下到底去了哪里,但隐约觉得,他应该回去大夏,若当真如此,只怕他也不会再回来了。”

    说完,高峰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留宁渊站在那里,微微垂下眼睛,似乎是在思虑着什么。

    ****

    让人觉得奇异的是,原本人人都觉得金玉郡主身死会让大夏太后暴跳如雷,朝臣都在议论该如何弥补此事以维系两国间的安宁关系,可当消息传过去之后,整个夏朝皇室却一片风平浪静,甚至夏太后还亲自修书一封来了我朝,称自己虽然因为小妹身故而痛心疾首,却也不愿为了此事而让两国大动干戈,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予追究。

    不过夏太后也在书信里提及了一点,慕容玉身为金玉郡主,乃是大夏皇亲,就算客死他乡,尸首也应当返朝入土为安,是断然不能葬在他国的,而护送其遗体的人选,交给谁夏太后都不放心,特地点名依旧滞留在大周的永逸王爷亲自来处理此事,并且还说,永逸王爷一去大周如此之久,也应当回去,好好向夏帝述职才是。

    对于这样的要求,皇帝根本没有反对的道理,一面赞叹夏太后胸襟宽广的同时,一面嘱咐呼延元宸好生将金玉郡主的遗体送回燕京,还特地下旨拨付了一大笔的金银财宝同行,当做是个夏太后的回礼。

    这样的事情,无论是从身份上来说,还是责任上来说,呼延元宸都是推无可推的,只能应下,实在让他有些懊恼,刚觉得有些安定下来,看情形竟然又要同宁渊分别了。

    宁渊却看得很开,他早已料到夏太后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放过呼延元宸,未免鞭长莫及,多少会逼着他回朝,只是没想到会用这样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实在是再正大光明不过了。

    天气并不凉快,未免尸身腐坏,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得相当迅速,在呼延元宸启程的前一天,宁渊在院子里摆了一桌小酒同他饯行。

    当真是一桌“小”酒,半大的桌子上,一壶酒,两个人,三叠菜,除此之外再没有半个人影在场,就连素来喜欢凑热闹的宁馨儿,也被唐氏拎回屋子里睡觉了。

    两人面对面坐着,长久没说话,半晌之后,宁渊才替呼延元宸满上了一杯酒。

    “你当真不随我一同去?”呼延元宸终于像是按捺不住了,开口问道。

    知道自己将有此行后,呼延元宸便来找过宁渊,言下之意是让宁渊陪着他一起去大夏走一趟,省得分隔两地的相思之苦,不想却被宁渊拒绝了。

    “我现下有官职在身,又如何能随便远赴他国,而且就算我去了,不光不能帮你的忙,搞不好有些事情还会扯你的后腿。”宁渊笑道:“我便在此处等你就好了,你不是已有打算,此去燕京,便向夏太后说明自己不欲参与皇权争斗之事,彻底做一个闲散人之后,再回来么。”

    “就算我有此想法,也不见得太后会如我的意,只怕此番前去,一番扯皮是免不了的了。”呼延元宸露出一丝苦笑,“我对夏太后的性情虽说不是十分了解,却也知晓她速素来的行事方式,只怕就算我言明了自己的意愿,她也不会相信。”

    “那你……”

    “你放心,虽是如此,但她就算要对付我,也不会明目张胆地做出什么事情来,而那些阴谋诡计,我自诩还是能对付一二。”对于宁渊眉宇间的忧色,呼延元宸反而安慰道:“过去我多少也帮你处理了不少棘手的事情,你变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么。”

    宁渊这才摇了摇头,好似默认了呼延元宸的说法,不再言语。

    伴随着酒香月色,这一夜的斗转星移,悄然逝去,当天色刚现出一抹鱼肚白的时候,呼延元宸已然穿戴整齐,走出房门时,特意回头望了一眼。

    宁渊背对着他躺在床上,似乎依旧在熟睡,露出来的脖颈处留有不少红痕,不难看出二人昨夜的春风数度,周石已然守在门口了,他知晓二人的关系,对于这一幕也并不诧异,呼延元宸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悄然关上门,然后低声吩咐道:“你少爷昨夜有些累了,便让他多睡片刻,晚些再叫他起来吧。”

    周石立刻点头称是。

    一个外族王爷的回朝,送的又是一具尸首,自然没有什么排场可言,更不会大肆宣扬,当那一队马车出现在城门口的时候,还有不少早起的百姓在远处指手画脚,猜测这是一群什么人。

    呼延元宸披着狼皮披风骑马走在最前方,领着队伍缓步除了城门,上了官道之后,再缓缓加速,一行人很快便成了一溜看不清的小点,消失在华京北方的官道上。

    他们无人回头,自然也不会知晓,就在他们身后的城头上,宁渊披着外袍驻足远眺,目送他们直到看不见的远方,雪里红在他头顶不住盘旋鸣叫着,衬着东方正冉冉升起的朝阳,显得寂寥又苍凉。

    三个月后。

    周石骑着一匹快马,在山野间的小路上飞驰,脸上神色十分紧张,背后还背了一个小包袱,仿佛在急赶着什么。

    马儿已经撒开了蹄子,俨然将速度拉扯到最快了,可周石好像依旧觉得慢一般,又用力抽了几马鞭,马儿一声长嘶,速度竟然又奇异地快上了一分。

    也不知策马了多久,一人一马终于下了官道,开始走起了山路,山路婉转,速度自然不比一开始的奔驰了,周石急得脸颊上都冒出了汗,好在山路并不长,当马儿绕过一个山窝后,周石竟然连缰绳都来不及拉,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急冲进了不远处山壁上一丛茂密的灌木里。

    这丛灌木从外边看不出名堂,但是周石钻进去后,里边竟然别有洞天,原来这丛灌木恰好挡住了山壁上一个不大不小的闪动,钻过那山洞,周石眼前豁然开朗,已经是个静谧的山谷,几间青竹屋搭在山谷中央,一边是几块不大的菜田,小径上还有不少家禽走来走去,俨然一副隐世独居的模样。

    周石看见那几间青竹屋,立刻扯着嗓子叫了起来:“陈老,玉竹先生,我将东西拿来了!”

    “吱呀一声。”右边一间青竹屋的门被推开了,一名身着长衫的中年人走了出来,瞧见周石,立刻面色一松,道:“总算来了,你动作还真快,快将东西交给我。”

    周石不敢怠慢,忙解□后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个木盒递过去,忐忑道:“玉竹先生要的可是这些?”

    中年人也就是玉竹先生,将那木盒接过来打开,盒子里摆着两样东西,一枚龙眼大小,紫红色的丹药,和一株通体赤红,散发着阵阵药香的人参。

    玉竹先生瞟了那株人参一眼,又拿起药丸,仔细在鼻下闻了闻,点头道:“不错,果真是固血培元丸,有这东西就好办了。”

    周石立刻道:“那我家少爷……”

    “你放心,有我在,你家少爷还死不了。”玉竹先生想也没想就端着盒子走回了屋里,青竹屋地方不大,里边摆着一张床,床边站了一个杵着拐杖的白须老人,脸上满是凝重之色,而床上却躺着一个脸色十分苍白的年轻人,双眼紧闭,昏迷不惜,竟然是宁渊。

    听见声音,陈老立刻回头,看见玉竹先生手里的那枚丹丸,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玉竹先生则一点不敢怠慢,大步上前扶起宁渊的头,将丹丸塞进他嘴里,一抬下巴让他把丹丸吞下去后,又十分迅速的从那株红参上扯下几根根须继续放进宁渊嘴里让他含着,然后走到床旁的矮桌边,桌上已经摊开了一个针灸布囊,玉竹先生从里边抽出了四五根长针,分别在宁渊的手心和脚心上扎下去,才退到一边,细心打量着宁渊的反应。

    片刻之后,宁渊的身体好似十分痛苦地发起抖来,脸上也大汗淋漓,嘴唇微张,仿佛想要惨叫,但又没有半点声音,双目依旧紧闭,还是昏迷不醒的模样。瞧见这一幕,周石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正要开口询问,玉竹先生又大步上前,飞快地拔掉了插在宁渊手脚上的长针,刹那之间,宁渊身体的抖动便停止了,痛苦的表情也恢复了原装,只是从他手脚上的针眼里,缓缓的流出几缕深紫色接近乌黑的污血,散发着阵阵异味。

    瞧见那些污血,玉竹先生才彻底放松下去,道了一声:“无事了。”

    随着他的话,躺在床上的宁渊也十分虚弱地睁开了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争取在周一之前把锁了的那两章给解掉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