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章 第二试辩方始

徐不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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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天才渐亮,宁朝暮便早早地起了身。因昨日前车之鉴,今日需得好好准备准备,方才能捱过这冗长繁琐的比试过程。

    今日第二场比试先前录为辨方,前些日子却又通禀众位说是变更为辩方。虽是一字之差,却差之千里。从字面上来看,辨方即为分辨药方,当时几人便推测大致是辨药性识真假这些诸如此类的方式比试。而这辩中有言,恐怕就与口舌有关了,免不得今日是场唾沫横飞的好戏。

    方药皆是宁朝暮所擅,再加之前夜熬夜温了一整本医典,所以昨夜就不再那般疲累,一早起来神清气爽,伸着懒腰便欲下楼寻些吃食。

    下了床,将窗子稍稍打开透气,扭头便看到了睡梦中的岳二公子。岳烬之此时正搭着小被,躺靠在小榻上熟睡。前些日子寻到了宁父,但客栈却始终未能腾出空余房间,没得办法,只能在房中新置一简易小榻,供他休憩。所幸岳二公子并不是养尊处优的人物,于是便这样凑合着了。

    宁朝暮轻轻地放缓脚步走到榻前,蹲下身子与岳烬之脸对脸,细细看着他。这张脸,当真是清俊精致,俊美无匹。宁朝暮的眼神炽热而粘稠,从发际到鬓角,从翘长的睫毛到挺直的鼻梁,一寸一寸。她伸出手,轻轻地抚平岳烬之略微皱起的眉间。眸光再挪,鼻梁之下是唇形漂亮至极的嘴。

    她小小地吞了一口口水,扭头打量四周无人,便下定了决心一般缓缓地凑上头去,落在那薄唇之上停留许久。片刻之后,才恋恋不舍离开。起身的瞬间,却又瞥到了纤长玉色的脖子,顺着看下去便是有些松缓微微敞开的衣襟,在锁骨之处投下了重重的阴影,让人忍不住想探寻。

    那次她为了救他,无奈与他裸裎相对,行了夫妻之事。事后,她未说,他便也是未曾知晓。她只是不想让他觉得亏欠于她,给她半点与感情有关的施舍。

    微微叹了口气,直起身来。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带着提醒意味的咳嗽。转身一看,是父亲起身了。

    宁父这些日子皆是早早出门,夜深归来。问他去了什么地方他也不愿告知,只让宁朝暮放下心来,他会照顾好自己。宁朝暮左右寻思,怕是父亲如今身体稍好,心里还是记挂着母亲,定是趁如今王家赏药大典的空当,出门打听些什么来。

    宁朝暮登时便红了一张脸,不知道父亲是何时起身走至外间,更不知父亲都看到了些什么。接着便思绪一转,索性装傻充愣,与父亲一道出了门。

    却不曾看见,自她转身之后,身后的岳烬之眼瞳幽深,伸出手摸着唇,面上微红。

    宁朝暮父女二人走在丰邑的青石巷道之上,似是许多年未曾有过如此的情境。深秋清晨是泛着湿润的冷清,巷道两侧林立着各式早点摊子,吆喝声与香气交织成浓烈的人间烟火。

    “爹,你可曾探得了些什么?”

    宁父怅然地叹了口气,回道:“未曾。但是爹这辈子但凡多活一天,便是不会放弃的。”

    “爹,待得这几日的赏药大典结束之后,便有王家人出面前来接洽。到时女儿努力一把,说不定得以进得了王家。”

    “万万不可。若是你被他们发现了,那……”宁父听此,立即变得激动起来,生怕女儿再出什么意外。

    宁朝暮看向东方天空金灿灿的朝霞,缓慢却斩钉截铁地说道:“爹,那是我娘。”

    待得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客栈,岳烬之与叶篇迁两人皆已起身。岳烬之仍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似是早上发生的一幕并未知情。

    “姚大哥还未曾起来吗?”宁朝暮不见姚不平的身影,纳闷问道。

    这姚不平是练家子老江湖,每日早早地便起来练武,一日不曾落下。今日却唯独不见了身影,不知是何缘故。

    叶篇迁抿了一口豆汁儿,浓浓的豆腥味儿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之后淡淡说道:“姚叔昨日夜半便出门了,大概是去会老朋友,莫要担心。”

    “哦。”宁朝暮应了一声,便不再管,低头默默地啃包子。

    吃完早饭之后,三人一行便照常往兰芷行宫而去。出门之时见颜何安候在门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宁朝暮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神过来,扯出了一个僵硬至极的笑容。

    宁朝暮并未在意,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身后岳烬之与颜何安眼神相遇,两个男人同时迸发出极为骇人的气势,不分轩轾,无形之中进行了一回合的交锋。

    宁朝暮走在前面,回头一看三人还站在原地,便扯了嗓子喊。岳烬之抽身而出,微微一笑,便潇洒转身,朝着她去了。

    今日比试场之内便没有了昨日的三百余张小桌,而是沿着周边搭起了多处高台。高台之上各置桌案两方,相对而立,案上摆放着文房四宝,桌后无椅。两张桌案前方还放了一套桌椅,上面端坐前几日介绍的十位评判之一。

    第二场比试却比昨日的干脆许多。赛事官话未多说,便早早地宣读了今日的比试方式。这辩方一环,确确是与口舌有关。今日之试只到场一百余人,不知是彩头没有吸引力还是旁的什么缘故。这比试者共分为十组,抽签子决定上场顺序。之后从前两人开始对辩,直至最后每组剩余一人。之后便在中央高台之上继续比拼,直至剩下一人即为辨方一试最终的得胜者。

    不曾想,这分组如此顺风顺水,宁朝暮三人分别在不同的组中,总算免了或许会短兵相接的可能性。

    待得抽签子结束,便是这第二场比试正式开始。

    宁朝暮的签子在四号,叶篇迁的签子更往后,在九号,运气颇佳。可惜岳烬之今日略有时运不齐,则是在二号就早早地上了场。

    两人倒是也幸灾乐祸,围在他比试的台子之前准备看个新鲜。岳烬之无奈地摇摇头,之后便一掀衣摆,往台子上而去。他于桌案之后站定,气度超然,丰神俊朗,神色淡薄,端的是惹人瞩目。登时这三号台子之前的人便多了起来,其中不乏蒙面来看热闹的深闺小姐。

    与岳烬之对面而立的是一六旬老者,头发花白,精神矍铄,想必是哪门哪派的前辈。待得赛事官略略介绍了双方,两人对立拱手见礼,这比试便正式开始了。

    这辩方名字看着唬人,内里却是换汤不换药。古往今来有争议的方子数不胜数,皆是驳杂隐晦的药方。王家便从这些药方之中选取一部分,让左右两方据此争辩,直至一方哑口无言或者半截线香燃尽为止。

    这场比试其实也是有捷径可循,只要撞上曾经研究过的某个方子,必然能大放异彩。可是话说回来,这怪异方子却也算得杂乱偏门,想要撞个正巧,怕是难上加难,非专精此道者不能为也。

    台上两人先后看过了方子,沉思片刻便在纸上写了起来。想是罗列整理出方药逻辑,以免等会儿乱了阵脚。

    准备时间方过,赛事官便点燃了半截香。岳烬之嘴角微翘,成竹在胸。听得那对面老者罗七八嗦不知所云的说了半晌,他沉稳开口,句句犀利,直插要害。听得评判连连点头,脸上逐渐浮现了欣赏之色。

    宁朝暮站在台下,看着台上那人,心里亦是一阵抑制不住的欣喜,比自己大放光彩尤甚。这便是她心心念念五年的人,她从来没觉得自己看走过眼。听着身侧夫人小姐们窃窃私语的赞赏声,宁朝暮心里甜的发腻。抬起头,正与岳烬之的眸光相对,当下便是急急地将头低下,俏脸红的莫名,热的发烫。

    待得宁朝暮二次抬头看向台上时,那岳烬之对面的老者已经颓然下台,那线香却还剩了大半,想是已经哑口无言。

    宁朝暮方才神游天外,后续的半点也未曾听到心里,此时才忙着问叶篇迁。

    叶篇迁眸光闪烁,沉吟片刻,便细细地与她说了。

    这方才的药方,宁朝暮确是见过。这么些年,为了歆儿的病情,她翻遍了各种医药典籍,边边角角几乎不曾遗漏。从心底过了一遍,便心中有数,顿时也安心下来。

    此时,岳烬之对面的桌案之后新站了一个女子,未曾薄纱覆面,妖媚的容颜一目了然,让宁朝暮忍不住暗地咋舌。

    这女人,当真是红颜祸水。

    额上一朵桃花绘,灵动如活物。柳眉凤眼,既妖且媚。翘鼻艳唇,雪肌修颈。一身桃红色锦缎衫子,身段颇佳,似是柔若无骨。

    此人一上高台,便让四方之人看直了眼。宁朝暮回神过来,忙不迭去看岳烬之,生怕自己的如意郎君被人勾走。

    这一看不要紧,登时气的不得了。岳烬之在高台之上,愣愣地看向对面的女子,比台下之人更甚。

    少顷,赛事官轻轻一咳,脸上尽是尴尬。怕是也没想到如此仪表堂堂的公子,此时见了女色居然挪不开了眼。虽说这女子却是人间尤物……

    岳烬之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转头先看台下的朝暮。只见她怒气冲冲,知道怕是又误会了,当下便投去一个歉意十足的眼神,宁朝暮见此便也没骨气地消了气。

    之后,他便转头看向面前那女子,拱手温言问道:“姑娘可是来自花谷?”

    那女子声音如外表一般甜腻,盈盈行了一礼道:“公子所言不错,奴家正是花谷传人,闺名花夭夭。公子万福。”

    岳烬之瞳孔一紧。

    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