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章 风雷归定诊日

徐不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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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十九日的风波便如此过去了,即便这日在谁人的尘世录之中留下了多大的波澜,此刻也无人再提起。或许要待得十年二十年之后尘埃落定,这段往事才会又隐约浮现,或是柔情满怀,或是隐隐作痛,或是无限唏嘘,或是怅惘怀念,都不得而知了。

    如今便只看眼前,只活在当下。

    生辰礼过后,宁朝暮几人的生活又恢复了之前闲然无聊的状态。镇日里发呆看书,或是漫无目的地四处走走。

    客栈里的人却是越来越少了,当日赏药大典比试结束之后便搬走了一些,如今随着在王家小姐病情上不停碰壁,又离开了一些。岳烬之见此情形,也为了方便,寻得掌柜的新收拾了一间客房,与宁朝暮这间紧挨。

    这些日子宁朝暮一直好奇岳烬之与这家恒隆客栈之间究竟有何关系。因得在落雁城那家客栈的缘故,她便以为此处亦是横天宫的产业。不曾想前几日又问,岳烬之笑着回她说此处其实是岳家所属。他是名副其实的少东家。

    这一事实引起了宁朝暮的极度不满,分分钟便又与他翻起了旧账。既然是这客栈的少主人,那为何当日寻着宁父却连一间空房也腾不出。

    对此岳烬之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面皮之上分毫不动:“难不成我让掌柜的将已经入住的客人赶出去?”

    这话说的宁朝暮哑口无言,她也不是那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如此便把这页掀过去了。唯一的后遗症便是,从此之后在客栈大堂之中点吃食,便只挑着些贵的点,吃完之后潇洒擦嘴,记在岳烬之账上。

    如今又过三天,已是十月廿一,眼见着时间走到了初冬十月的尾巴之上。宁朝暮整日心急如焚,一颗心从早到晚都是吊在树上的。每日晨起便早早下楼在客栈门口寻张小桌坐下,点壶茶水,生怕王家来人找不到她。甚至还萌生了自己跑去王家门口蹲等的想法,却让岳烬之无奈至极,伸手把她拉住才作罢。

    “让你等你便等着就是了,此事急不得。你虽说是担心有人抢在前面治好了王家小姐的病,但是你若是这么想,你为她诊过脉之后却医治不得,又能怎么办?”

    岳烬之拉着宁朝暮在丰邑城里闲逛,边走边如此说道。他实在看不得宁朝暮镇日里顶着一张大黑脸坐在客栈门口一副门神的样子,掌柜的不止一次哭丧着脸来寻他诉苦,唯恐宁朝暮这副尊容影响了他的生意。

    宁朝暮听岳烬之如此说话,不由得思索片刻,觉得确实是这个道理,可是肚子里的这颗心,还是放不到正地方。

    “唉……”幽幽叹了一口气,宁朝暮也没说什么,只随着岳烬之直直地往前走,依旧是漫无目的。

    “莫要叹气,今日这妆本身就浓的如钟馗一般吓人,如此愁眉苦脸怕是真能吓哭小孩子。”岳烬之停足在路边摊子之前,细细看着那寒酸文人所卖的一把把折扇,口中这一句调笑却是恰如其分,拿捏的正到好处。

    相处这些时日,岳烬之似是把她看得准准的,无论是心情如何郁闷,那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定能让她的心境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宁朝暮正杏目圆睁与他算着旧账,却突然听得前方有声音传来。这条街是丰邑有名的书画雅街,平日清幽无比,净是些文人墨客有身份的人往来,甚少发生骚动之况。

    宁朝暮抬头一看,却见是一匹被拴在画店之外柱梁上的一匹马,正看着他们所来的方向一阵阵嘶鸣,旁侧之人制也制不住。眼见着围观之人愈来愈多,声势越来越大,最终自画店之内出来一身,衣锦华服,看似像马的主人。

    “烬之你看,那不是风雷吗?”

    这一句话唤过了方才仍旧在摊前买折扇的岳烬之,他定睛一看,却是那日在乾河激战之时丢失的风雷无疑。

    原本以为乾河水深且急,风雷与宁朝暮那匹枣红母马轻云怕是已经溺于水中遭了不测,却不曾想在此处遇见。着实是天意使然。

    风雷似是远远地看到了主人的身影,已经焦躁叫了好一阵,直想挣开那拴马的绳索,奔到主人身边。

    岳烬之拉着朝暮快步而来,到风雷身侧。此时风雷便已经安稳下来,直直地用硕大的头颅蹭着岳烬之,一副亲昵的样子。

    岳烬之见此,对那衣锦华服之人说:“不知这位先生可否告知,您是从何处得到的这匹马?”

    那人是一中年人,面白无须,面上颇有几分贵气。

    听岳烬之如此一问,眼中一阵不耐,本不想回答,可碍着围观这许多人的面子,只得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回答他道:“前几日本家商队自荆国运送货物归来,在路上之时遇到了奔雷。那时他已经奄奄一息,商队头领恰巧是一观马之人,见它骨骼奇骏,想它必定不是凡物。如此便带回来医治,今日方才缓了过来。”

    宁朝暮听此便急急发问:“不知先生可知与它一起的那匹母马的下落?”

    那中年人瞥了她一眼,说道:“这位公子如何知道与它一起还有一匹母马?话说那母马虽说品质一般却极其顽强,比奔雷还早早地缓过来几天,真真是上天眷顾……”

    听了这些,岳烬之二人便已经心中有数。想必是那日在乾河之上被截杀,他与宁朝暮在船头,风雷和轻云安置在船尾。船于江上被持梨花枪那人从中一分为二,这两匹马便随着残船而去。所幸事发之地避开了河中最湍急一段,这才有命到了岸上。

    “方才看小兄弟所言,又见奔雷的反应,它似是与你有关?”中年人停顿片刻,又出声问道,声音之中颇带几分紧张。

    岳烬之拱手行礼,答道:“不瞒先生所言,这马名唤风雷,确是我的马。当日因受了些波折,便与它失散,不曾想在此处遇见。还望先生能够割爱,将它归还于我。先生有何条件,尽管提出,烬之尽力而为。”

    那中年人面上不悦之色愈重,并着几分不舍,刚欲开口,却不曾想门内又出来一人,正是那日赏药大典之上所见王家家主无疑。

    “二弟,既然这马是有主之物,那便归还于岳公子吧。”

    宁朝暮对这王家家主颇有几分印象。小时候爹爹与他关系甚好,两人八拜之交,以兄弟相称。如今时过境迁,王家与宁家之间却是有了不共戴天之仇。宁朝暮眸色之中尽是复杂的挣扎之色,眼见着便控制不住自己,失行于当场,所幸在极其混乱之时被岳烬之握住了腕子警醒。

    “见过王家家主。”两人对他拱手行礼道。

    这王家家主与方才那锦衣华服的王家二老爷有五分相像,身高七尺,身板略显单薄,面上有几分病弱之意。打眼一看便知这怕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但在宁朝暮印象之中,这王家世叔却不曾如此病弱。想必是如今年岁愈大,再加之操劳过度,药石压抑不住了。

    “我对你们二人印象颇深,两位皆是医道药道之奇才,看了赏药大典的五场比试,真真生出了一种一代新人换旧人之感。如今确是你们的天下了……”言语之中颇为感慨,“既然这马是岳公子之物,那如今便物归原主,也算是喜事一桩。自我王家得此奇骏,便一日也未曾苛待过它。可它确是心念旧主,三日未曾进食过点滴。今日带它出来,便是想顺道去城西寻一驯马奇人。如今确是省了这一遭。”

    “大哥!”那王家二爷似是不甘出口,却被王家家主瞪了一眼,便只得把气都憋在了心里。

    “我记得除你们二人之外,还有一极擅解毒的年轻公子。不知你们三人何时有空,来我王府一坐可好?”

    宁朝暮与岳烬之对视一眼,当下便应下了。今日日头已晚,不便叨扰。如此便将日子定在了明天。

    十月廿二,正是双数吉日。

    真真应了那句老话,说什么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