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心态

天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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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寅最近经常出入州衙,对于外人或还要隐瞒身份,但对知州邝洋名来说,稍一打听就知道这位陆先生就是大名鼎鼎的唐伯虎。

    邝洋名对朱浩不需要赔笑脸,但对唐寅还是要恭维两句的,毕竟唐寅虽然不是官,却跟后世的顶级艺术家没什么两样。

    简单见礼后,随后谈到正题,几时出兵,还有战场上可能出现的各种意外,都在商量之列。

    唐寅道:“此番夜袭关系重大,不容有失,所以知情者不多,当前只有在场几位。便是王府前去执行任务之人,到现在也不知到底要作何。”

    邝洋名笑道:“看来兴王府对平盗寇之事,准备充分啊。”

    提到兴王府,就要由王府长史出来说话了,袁宗皋道:“州衙可以再抽调部分人马吗?以老朽所知,若是今夜城外各士绅庄子里的民练不能及时增援的话,官军数目远不如贼寇多。”

    这就涉及一个问题了。

    你要剿匪,当然要保证兵力上有所压制。

    现在制定了一整套突袭计划,却不能下发基层,万一消息泄露,突袭没有达到预期效果,你兵马数量连贼寇都不如,这匪怎么剿?

    你就确定官兵武器装备要比贼寇更为精良?

    都是拿刀砍人,黑灯瞎火的指不定谁占优势呢。

    邝洋名为难道:“如今州衙这边最重要的职责,便是守住城池,不让城内数万百姓犯险,所以只能抽调相应人手……城防之事不容有丝毫松懈。”

    以邝洋名的意思,我都抽调二百人给你了,还不满足?

    虽然这二百人基本都没经过正规军事训练,再或是衙差搭配少量巡检司兵马,战力堪忧,但关键时候凑凑人头也是可以的。

    袁宗皋闻言不由用古怪的神色望了唐寅一眼,如同在奚落:你唐寅现在还敢保证这一战必胜吗?

    是不是后悔坚持出兵策略了?

    骆安态度极其坚定:“此番出兵计划周详,先打乱敌人阵脚,继而造成混乱,兴王府仪卫司人马装备齐整,定能旗开得胜。”

    邝洋名笑道:“骆典仗,本官也很相信王府仪卫司的能力,那本官就在州衙静候佳音……”

    言下之意,你们自去打仗,我先回州衙躲个清闲。

    万一你们打输了,别来找我,若是贼寇趁机杀进城之类的,我也有时间做准备,到时甚至可能从另外的城门偷偷溜走,所以……请你们打仗时尽心尽力,当我们州衙不存在就好。

    邝洋名说完,对几名属官交待两句,留下人手在城头督战,随后便扬长而去。

    兴王府的人不由面面相觑。

    这到底是官府在守城?还是兴王府守城?

    这场仗到底谁说了算?

    ……

    ……

    临近三更。

    战事尚未进行。

    兴王府书房内,朱祐杬正在等候前线的消息,满脸忧色,坐立难安。

    张佐一直陪伴左右,不断出言宽慰。

    “王爷,若是您累了,早些去休息吧,说是要等子夜过后才会交战,还要等些时候呢。”张佐一脸关切之色,“若是有消息的话,老奴会及时通知您。”

    “唉!”

    朱祐杬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你说说看,我主张出兵,是对,还是错?”

    张佐略显惊讶。

    这都到了要开战的时候了,兴王您作为决策者,居然开始检讨和反思?

    现在既晚了,也早了。

    晚了是因为战事马上开打,现在叫停无意义。

    早了是因为战事还没结束,远未到你总结和反思的时候。

    张佐到底有心机,道:“王爷,其实您不必担心,这场仗……老奴说句不好听的,就算输了,对王府来说,也无多大损失。”

    “嗯?”

    朱祐杬面带不解,“王府将士上战场搏命,输了就意味着要平添多少冢中枯骨,你居然说……无多大损失?”

    张佐急忙解释:“王爷您不妨想想,兴王府剿灭盗寇,是为朝廷效命,忠君爱国的体现……只要安陆州城守住,事后朝廷难道不会调拨军户,补满王府仪卫司兵员?”

    “呃……”

    朱祐杬这下听明白了。

    损失几个兵算什么,王府仪卫司上上下下就算死绝了,朝廷也会调拨补充满相应的人手。

    兴王府作为目前大明第一顺位继承人所在的地方,朝廷行事需要处处避讳,不能说兴王府为君分忧导致仪卫司兵马损失惨重,却置之不管?

    对朝中诸公来说,兴王府的事再怎么小心应对也不为过,必须得避免朝野说朝廷刻薄兴王府,有意针对云云……

    有些闲话,可是皇帝和大臣都不愿意听到的。

    张佐道:“所以咱王府也就放心打这场仗,王府中还留下二百多人驻守,就算城门洞开,兴王府院墙高深,防御稳固,贼寇轻易杀不进来,所以王爷可高枕无忧。”

    朱祐杬摇摇头:“话是这么说,但我真的能坐视王府子弟送死?”

    张佐轻叹:“王爷体念将士辛劳和忠心,无可厚非,但也正因如此,王府上下更当为王爷效死命,为世子挣一个前程。再说了,这场仗还没开打,胜负未知,王爷更不应该多愁善感才是。”

    “哦,我明白了。”

    朱祐杬心情终于放松下来,但眼神中却多了几分对胜利的期冀。

    这场仗不是说特意为了把王府仪卫司的将士消耗光才打的,只是因为他朱祐杬作为决策者,主战态度不坚定,张佐才出言宽解,表明胜负都能接受。

    其实王府在这场仗中,占据了绝对的主动权,哪怕不能赢,至少大多数人马都能安全退回城,谁让出战的王府仪卫司官兵基本都是骑兵,装备精良,而贼寇中除了哨探外,骑兵有几个?

    “我乏了,先去歇息一会儿,有消息的话,尽早来告知……无论输赢……”突然一阵倦意袭来,朱祐杬不由连连打呵欠,精神萎顿不堪,便想回房去休息。

    张佐搀扶朱祐杬站起来,不想朱祐杬一个没站稳,又跌坐回椅子上。

    张佐关心地问道:“王爷,您没事吧?”

    朱祐杬手扶着头,勉强笑了笑:“到底老了,身子骨大不如前,不知不觉竟身子骨有些发虚,回去休息便可。”

    ……

    ……

    过了半夜。

    战事有序进行。

    而第一步自然是城池南门洞开,十几辆马车组成的庞大车队往汉水渡口挺进,装出城内大户携带巨资出逃的假象。

    唐寅躲在东面的城头上。

    为了表现出当夜城内一切如常,所有守城官兵一如既往巡逻,就连城门楼都不能随便有人冒头,城头除了保留必要的火把照明,烛火什么的一概没有。

    “贼营有动静了吗?”

    唐寅问了身旁的朱浩一句。

    朱浩此时正拿着望远镜打量敌营。

    要说望远镜这东西,战场上未必每次都能发挥作用,但这次安陆州城抵御贼寇侵袭,却像是为望远镜发挥作用量身定制场所一般。

    作战说白了就是打一个信息差。

    城内守军跟敌营的距离,通过望远镜恰好能大致看清楚,有了信息的优势,这场仗打起来才事半功倍。

    “天黑漆漆的,看不太清楚……现在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朱浩道,“不过你记得上半夜时,从贼人左营冲出来一队人吗?我怀疑那些贼寇恐怕是要提前赶到渡口前的道路旁设伏。”

    唐寅道:“敌营三处,光是左营有动静,调动的并非全部人马,如何能制造混乱?半途出现危机该当如何?”

    朱浩转过头靠着墙砖,跟唐寅并排坐下:“不是说好了吗?即便中途出现变故,运送猛火药的队伍也会将之引爆,然后快马往城门方向赶,现在城外没动静,说明我们的计划并未出现变故。”

    “会不会中途被直接擒拿下来,来不及点?”

    唐寅这时候反而瞻前顾后起来。

    朱浩没好气地道:“唐先生,你怎前怕狼后怕虎起来了?这时候你应该坚定心思才对。我这么说吧,我制造的火药,稳定性极差,贼寇缴获后,没有得当的运输和保管方法,很容易就爆炸,更不可能运到城下来……”

    硝化甘油就是这样,稳定性忒差,高温或者低温,亦或者剧烈摇晃和碰撞,就会发生爆炸,贼寇不知这东西的性质,就算缴获到手也会给它炸没了。

    唐寅道:“你怎这么大的火气?也罢,听你的,先静观其变吧。”

    这下朱浩不好意思再教训唐寅了,总要给名义上的先生保留一点面子。

    谁让唐寅这辈子从来没有机会证明自己,眼下指挥调度,统筹全局,连王府仪卫司仪卫正朱宸都从听他的指挥,稍微有点把握不好心态,能够理解。

    ……

    ……

    时间推移。

    守城将士开始昏昏欲睡时,远处传来“轰隆”巨响。

    一声“惊雷”划破天际,别说城头上的将士,就连城里的百姓也都因“晴空霹雳”而惊醒大片。

    唐寅马上站起来,发现是城南靠近码头的方向传来连续爆炸声响,长舒了一口气,他知道计划正有条不紊执行。

    “出城吗?”唐寅问道。

    “等!”

    朱浩拿着望远镜,看向贼人的营地,态度极其坚决,俨然此时他才是前敌总指挥。

    唐寅显得很急切:“要等到何时?”

    朱浩道:“南面爆炸声太过响亮,贼寇部众被惊醒后一时搞不清状况,恐怕会揣测到底发生何事,尚不到军心大乱的地步。我们派去六个人运送猛火药,至少敌营要挨炸大半以上,贼人才会阵脚大乱,我军方能趁势出兵!”

    ------题外话------

    起床晚了,抱歉。赶紧送上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