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尘埃

南风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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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越笙隔着牢门看向外面,焦急道:“是谁?是谁来了?”

    那人转过身来看向他,一张冷俊的脸显露出来。

    “林玄英?”方越笙有些意外地叫道。

    林玄英看了看方越笙,又看向垂脸坐着不理人的方越棋,皱着眉头开口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堂堂平国公府,怎么把自己弄到这个地步?”

    “你是来看我们笑话的吗?”方越棋抬头瞪着他怒道,“如果是这样你还是趁早滚吧!”

    林玄英冷笑一声:“你都这样了,还敢这么嚣张?!现在是你在牢门里面我在牢门外头,是走是留你说了可不算。要是有求于人,就拿出点求人的诚意来,我若是高兴了,说不定还能帮你一把。”

    “你!”方越棋气红了眼,瞪着林玄英说不出话来。

    方明晏扒着牢门叫道:“越棋,来的是谁?”

    方越棋咬牙道:“一个无赖。”

    林玄英撇了撇嘴角,并不在意,继续道:“无赖不无赖,能帮你就是你的贵人。说一说吧,私通海盗的货物,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越棋不愿意开口,方越笙在后面竹筒倒豆子地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林玄英听完,一脸恨铁不成钢地道:“蠢货,蠢货。人就在那里看着,怎么还能让别人这样陷害?凌戟说过多少次你们侯府树大招风处境堪忧,明明知道还不小心一些,什么东西都敢往府里收?!”

    方越棋被他一通教训,心里自是不服气,却又无言反驳,直把自己憋得脸色通红。

    方明晏却听不下去了,拍着牢门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儿子向来优秀得很,轮得到你来教训?!这是有人故意陷害我们侯府,手段阴毒防不胜防,谁又知料到后面的结果?”边说边撇着一旁的方侯爷,生怕方侯爷对方越棋心生不满。

    方越笙隔着牢门伸手去够林玄英:“林玄英,林玄英,你过来。”

    林玄英撇了方越棋一眼,靠了过去。

    “你有凌戟的消息吗?”方越笙眼巴巴地看着他。

    林玄英顿了顿,才道:“有一些。”

    “怎么样?凌戟现在在哪里?”方越笙一下子振奋起来,“他知道侯府的事吗?”

    “大概知道了吧……”林玄英有些迟疑地道,看着方越笙期盼的眼神,最终无奈叹道,“方世子,凌戟只怕也被连累了。现在朝中御史个个盯着平国公府不断上折子弹劾方侯爷,顺天府又查出那些货物来自建州,凌戟去了建州的事自然也瞒不住。现在他们抓着凌戟以前与平国公府的关系,直说是凌戟在外私通海盗。顺天府尹已经奏请皇上,派人往建州抓捕凌戟。现在……却不知道如何了。”

    “怎么会这样?!”方越笙如同头顶一道晴天霹雳,瞬间愣住了。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方越棋冷声道,“凌戟就算离开了侯府,在外人的眼里他也永远摆脱不了侯府。”

    “幕后之人深知凌戟对侯府的重要性,这是想要一网打尽。”林玄英道。

    方侯爷听了半晌,这时才开口问道:“这位公子是?”

    林玄英走到方侯爷面前,拱手一揖:“晚辈林玄英,与凌戟和方公子同在启明书院进学。”

    “林?”方侯爷沉吟了片刻,“翰林院侍讲学士林大人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父。”林玄英恭谨道。

    方侯爷点了点头。那林大人与他同朝为官,平日里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他的儿子竟然敢来趟侯府这汪浑水。落难方见人心,这个林玄英虽然话说得不客气,却是真心为侯府考虑的。

    林玄英正是凌戟平日里所结交的那些清贵文臣子弟,林大人能在翰林院供职更是皇上信任之人,却不知能不能让侯府之难有所转机?

    林玄英道:“侯爷请放心。只要侯府清清白白,晚辈一定尽力周旋,希望能还侯府一个公道。”

    “林公子高义,本侯这里谢过了。”方侯爷整了整有些脏乱的衣衫,工工整整地揖了一礼,“无论结果如何,都要多谢林公子此番雪中送炭之义举。”

    林玄英忙还礼回去:“方侯爷折煞晚辈了。”

    方越棋冷眼看着他在那里装模作样与方侯爷交涉,抱起手臂哼了一声。他对面的方越笙还沉浸在刚才那个坏消息里,一脸担忧,回不过神来。

    林玄英与方侯爷谈了片刻,又走了回来,向方越棋道:“你收了庄子上送来的出息,可有帐册?”

    方越棋一怔,知道林玄英果真是要出手帮他们的,也不敢再闹别扭,想了想道:“我当时收了帐册,没来得及查看,就拿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不知道顺天府的人有没有搜走,如果没被收缴,那应该还在我房里。”

    林玄英点了点头:“我会想法拿到。”说着打量了一下方越棋,只见他长发凌乱,眼中有些血丝,嘴唇却有些干裂苍白,一身狼狈。牢里惟一的一张小床上只有一张薄薄的被子,透过冲着外面开的小窗口却还有些雪花飘进来。

    林玄英解开身上的玄黑大氅,从木栏的缝隙里塞了进去。

    方越棋抬头看他,就被那张带着体温的大氅蒙头盖了下来。

    把那大氅拿下来时,林玄英已经不在眼前。只有被火光拉长的长长的影子还铺展在地上,渐渐朝着外面移去。

    林玄英把那大氅抱在怀中,有些愣怔地看着外面。

    方明晏在对面哼了一声道:“还算这人有良心,比那些勋贵家的小子有情意多了。”说完打了个喷嚏,抱着手臂缩成一团。

    两个小辈都有人送衣衫,他这当老子的却只能自己抱着自己取暖。真是世风日下啊!

    方侯爷却皱眉看了看方越笙,又看了看方越棋,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又是两日过去,方侯爷没有等来林玄英,却等到了顺天府尹前来提审。

    “皇上命本官全权审理平国公府私通海盗一案,嘉郡王从旁监审。”慕南山冷着脸道,“劳烦方侯爷跟本官走一遭了。”

    方侯爷整了整衣衫,矮身走出牢房。

    方越笙急道:“为什么提审父亲?那件事情是经由我手的,要审也该审我!”

    “不得胡闹。”方侯爷低斥一声,“我相信慕大人定会禀公办理,还平国公府一个清白。”

    “本官自会禀公办理。”慕南山道,“侯爷,请吧。”

    方越棋和方越笙无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方侯爷被带了出去。

    晚间时分,林玄英才急匆匆地带人过来了。

    方越笙一见他就急急地探手拉住他,急道:“林玄英,侯爷被他们带去堂审了!”

    “世子不要着急。”林玄英安抚道,“御史弹劾侯爷这么多天,皇上一直不予理会,如今才有了反应。我想皇上对于侯府的罪名大概也是有疑问的。方侯爷毕竟还有爵位在身,便是要审,他们也不敢对侯爷用刑。”

    方越棋也问道:“那帐册你找到没有?”

    林玄英点了点头:“你放心,能做的我都做了。只是他们买通了那庄子上的胡管家,他突然反咬侯府一口,这却有点难办。”

    方越棋闻言,心底一沉。那帐册本就聊胜于无,能起的作用不大,如今那胡管家再乱栽赃一通,侯府如何还能洗脱罪名?只恨他那天既然起了疑心,为何没有当时清查到底?既是被他们自己收进府里来的赃物,这罪名被人揪住不放,他们却是百口莫辨了。

    方越笙又问道:“凌戟呢?凌戟可有消息不是说有人去抓他?抓到了吗?”

    林玄英摇了摇头:“没有,世子放心,凌戟不会有事的。”

    方越笙却又如何能放得下心来,尤像被困住的一头小兽,焦躁地在牢房里不停踱步。林玄英匆匆说了几句话,就又告辞了。

    甫一出牢门,却迎面碰上一个人。那人昂着脸怒气冲冲地道:“玄英,你果然搅进了平国公府的事情里?你怎么这么糊涂?!”

    林玄英有些诧异地道:“慕晨?你怎么来了这里?”

    “你也知道顺天府的大牢不是好来的地方啊!”慕晨怒道,“你知不知道平国公府这一次栽定了,你怎么还敢跟他们搅缠不清?!你没看连许如信都不搭理他们,你逞什么英雄啊!”

    林玄英急匆匆朝外走去:“我还有事要办,没功夫跟你解释。”

    慕晨急步跟上:“你能有什么正经事?!又是替那平国公府奔劳?真不知道他们府里有什么金宝银宝,你和凌戟一个一个的都跟中了邪似的一股脑栽进去!我告诉你,你再怎么努力也是白费,这一次人赃并获证据确凿,御史集火这多么天,平国公府一定会被降罪!你若聪明就离他们远点,凌戟已经被他们连累得担了罪名,免得你也被牵连进去!到时候可没人能救你!”

    林玄英停了下来,面上露出些奇异的表情,看着慕晨。

    “慕晨,我记得顺天府尹慕大人,好像是你的叔父?”

    慕晨被他盯得有些心虚,强硬道:“那又如何?”

    “我很奇怪,案子还没有审,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那么确信无疑平国公府是有罪的?”林玄英道,“现在表面上看是证据确凿,实际上只要稍微深想,就会察觉整件事有多荒唐。连我都能看出其中的疑点,慕大人不去管整个案件的不合理之处,却只想着如何尽快定罪?”

    “你什么意思?!”慕晨怒道。

    “没什么意思。”林玄英说完继续向外走去,“不要再跟着我。”

    慕晨被林玄英远远地甩开,恨恨地一跺脚,转身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