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抄检

南风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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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安侯被押入刑部大牢,皇帝下令此案由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司会审。凌戟面圣之后交了差事,后面便没他什么事了。他也乐得轻松,离开皇宫就匆匆往府里赶去。

    内侍在皇帝面前躬身道:“皇上,凌侯爷下了朝就直接回府了,别的地方哪儿也没去。”

    “他倒是放得下。”皇帝挑了挑眉头,“朕还等着他求朕让他将这个案子办到底呢。”毕竟这么大的一个功劳,都已经办到了这个地步却转手送给别人,任谁也会觉得亏了吧。

    “想是凌侯爷追求不同常人,不能以常理度之。”内侍低头道。

    皇帝听着,不由得饶有兴味:“那你说说,朕的这位神武侯,到底有什么追求啊。”

    “奴婢只知道,凌侯爷自从得封勋爵,便将原平国公府的一众人等全部接进了神武侯府,至今也仍旧收留着他们,不知是个什么打算。”

    “平国公府啊。”皇帝眯起双眼想了想,“当年若不是朕对平国公府网开一面,怕也是收服不了这个追求不同常人的神武侯为朕的江山效力。”

    内侍忙道:“为皇上尽忠是身为臣子的福份,神武侯怎么敢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皇帝笑着摆了摆手:“嘴上说得好听罢了。比如若不是有着难以割舍的好处,你这老奴又岂愿意在朕身边伺候这么多年?你这看似随口一句话,却能让朕对朕的臣子起了疑心,这要多少钱才能买你一句轻轻提点哪。”

    内侍一听,面上大赅,慌忙跪了下来:“奴婢、奴婢一心为君,从未敢有任何不忠的想法,望皇上明查!”

    皇帝笑了笑,眼中却没什么笑意:“行了,朕不过随口一说,看把你吓的。起来吧。”

    内侍忙爬了起来,垂手躬身地站回皇帝身边。半晌过后又听皇帝道:“以后不要在朕面前搬弄是非,朕不希望有人岂图左右朕的判断。”

    “奴婢醒得了,都怪奴婢多嘴。”内侍惊魂未定地叩首应道,心里的惊赅怕是要几天都平静不下来了。

    谁也没想到,向来多疑的皇帝对那看似不守规矩的神武侯竟然如此信任,竟不容得任何人说他一句不妥当。

    皇帝打开桌案上的折子,慢悠悠地看了起来。

    “许征啊许征,朕御封的广安侯爷,到底是怎么沦落到了今日的地步……”

    神武侯府,众人正忙着为远行归来的凌侯爷接风洗尘。

    “凌戟。”方越笙拉着凌戟的手坐在荷花池畔的亭子里,一脸喜色地打量着他。

    凌戟不由得笑道:“作什么这么看着我?怎么这么高兴?”

    “你好像又长高了。”方越笙比了比他的头顶。

    凌戟笑着抓过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温和的眼睛望着他,柔声道:“笙儿有没有想哥哥?”

    方越笙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把头顶抵在凌戟胸前拱了拱:“可想了。”

    荷边池畔走来走去忙活着的小丫鬟们纷纷转头低脸,不敢看亦不敢听,还要忙着手头上的差事,真是十分地不容易。

    “对了凌戟,广安侯爷到底犯了什么事?”方越笙忍不住问道。

    凌戟心里顿时泛起一缕缕酸味:“笙儿何时对政事如此感兴趣了?”

    见方越笙只是眼巴巴地瞅着他,凌戟无奈只能道:“他在边关养寇自重,风琉城里几乎只知有广安侯,不知有当今皇上了。”

    “他要造反?”方越笙吓了一跳。

    凌戟摇了摇头:“并非如此,只怕离着造反是两个极端了。广安侯前些年也许还有些锐气,自从西戎国几个皇子争夺皇位自己乱起来之后,自然无暇顾及其他,西北边关越来越安稳。那里又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他在那边驻扎经营多年,一个风琉城倒是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越发繁华起来。广安侯怕是早被那些安稳日子磨灭了一身傲骨,只愿享福,不敢再战了。这样的人,如何有胆子造反?”

    “所以他这些年总是不回京城……”方越笙若有所思。

    “没错。他不愿意回京,竟然自己养起了贼寇,贼喊捉贼起来。最近几年的战情,只怕多半是他一手策划的。”凌戟握了握方越笙的手。

    “可是回了京城他还是鼎鼎大名的广安侯,如何就不好了呢?”方越笙十分不解。

    凌戟笑了笑:“京城水深,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上面又要侍奉皇帝,哪有远在天边自立为王那样的肆意舒坦?别的不说,广安侯爷在风琉城的那一房正室十几二十个侍妾,若是在京城,他哪敢这样张狂?这么多御史参也要参倒他了。”

    方越笙想了想,面上不由得浮上一丝怅然。

    “他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倒是快活了,倒是将应该他担负的所有担子都压在了如信身上……”

    手上突然一疼,方越笙忍不住低叫一声,满脸委屈地看着凌戟。

    “你干嘛捏我?!”

    凌戟面上不快之色一闪而过,薄唇抿了抿,没有出声。

    “干嘛呀你,说话!”方越笙捏着他的脸颊怒道。

    凌戟转头,不愿意搭理。

    方越笙想了想,哼哼了两声:“怎么了,原来你吃醋呀?”

    凌戟看着他,一双黑黝黝的眸子里透露着明显的控诉。

    方越笙心虚地咳了两声,看看上头的雕花又看看下头的大理石地板,半晌才敢转头看向凌戟那双黑沉沉的眼睛。

    “我就是随口一说嘛,毕竟也是那么多年的朋友,我要是一点也不关心广安侯府的事,你不更得怀疑啊?”

    凌戟冷冷地哼了一声,方越笙虽然并不觉得自己哪里理亏,仍旧装乖卖好地靠了过去,捶捶肩捏捏手,谄媚地笑道:“不要这样小气嘛凌戟。不要生气了,气坏了我要心疼的。”

    凌戟看着他,慢慢露出一丝笑模样来。方越笙只觉得眼前一闪,大冬天地好像花都开了。

    刚刚经过荷花池畔的方侯爷和凌老爷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由得惊恐地对视了一眼。

    广安侯被押解进京之后,广安侯府已经被刑部派人封了起来,所有家眷仆役全部关到了内宅一所院子里,大理寺少卿古锋与刑部侍郎一起带兵前来抄检。

    宽敞的院子当中,摆着士兵从各房各院搜刮过来的珍玩物品。

    古锋随手拿起一个花斛来,左右看了看,哼笑一声:“没想到堂堂广安侯府竟然破落至此。便是上次抄检的一个五品小官的府上出来的东西,也比这些破烂看着气派多了。”

    刑部侍郎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心想您抄家还抄出心得来了。

    众人一直忙活了两个时辰,便将所有财物清点完毕,一一登记封箱,抬去衙门。

    两个小兵推搡着一个人走了过来,那人身上衣着还算干净,头发亦是纹丝不乱,只是一张脸苍白得毫无血色,两只眼睛却似充了血似的通红一片,看着着实可怜。

    古锋咧嘴笑道:“许世子,我们可是许久未见了。”

    许如信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发一言,迈步越过他去。

    古锋却明目张胆地伸脚一踢,许如信登时脚下不稳,本就有些虚弱的身体再也撑不住故作平静的仪态,瞬间软倒在地,面上被冷汗浸湿,张口粗粗地喘着气。

    古锋蹲了下来,两根手指捏着他的下巴转向自己,一双鹰隼似的眼睛冷冷看着他,笑道:“许如信,许世子,还记得当日在酒楼里你我切磋,许世子一呼百应是何等风光啊。那时我所说的话可不是一语成谶了。没了广安侯世子的身份,你还算个什么东西?!”

    许如信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垂着眼睫,忍着喉咙里的痒意,不愿意再在人前失态。

    刑部侍郎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却又不敢去拉开古锋。

    “古大人啊,这许——许世子还未定罪,如今他还是广安侯世子的身份。许世子前日筹备军资有功,才得了御赏。且看皇上的态度,似乎对许世子青眼有加。您看他现在身子这样虚弱,还是不要这样粗鲁,免得伤了他啊,万一皇上怪罪下来,我们如何担待得起——”

    古锋瞪了他一眼,吓得刑部侍郎连连后退,再也不敢多说一字。

    这个古锋向来是个浑不吝的,浑起来连上司都敢打。偏偏他在皇上面前又十分有脸面,打了上司不但没获罪反而还连升了两级,实在让人匪夷所思,真是由不得别人不怕。

    古锋见许如信不言不语,也没甚意思,甩开许如信站起身来,冷哼了一声,一挥手高声道:“把犯人押至大理寺大牢,择日侯审!”

    “古大人,这应该押到刑部大牢吧……”侍郎大人嗫嚅着提醒道,被古锋一瞪,忙又把一肚子话咽了回去,只管眼观鼻鼻观心,再不多说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