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二二:浮瓜沉朱李(之瑟瑟)

柳寄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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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熙四年四月,今上迎娶太原王氏女合雍为元后。一月之前,长安城便张灯结彩,共贺帝后新婚直喜。到了大婚当日,丞相贺瑛、御史大夫范源、卢国公程伯献任迎亲使者,在承天门前领了圣旨,出了太极宫门,一路直驱太原王氏所在开化坊宅第而去。

    “维神熙四年,於戏!惟尔尚书右丞王梓贤次女,族茂冠冕,庆成礼训,贞顺自然,言容有则。动中环佩之节,言成图史之训。克明女宪,无假于师氏,能勤妇道。自合于国风,是用命册为皇后。往钦哉!其光膺徽命,可不慎欤!”

    一身皇后礼服的王合雍听完了册后旨意,朝着宣旨的贺相拜了一拜,“妾谨受命!”接过册后诏书。

    王氏家主王梓贤及其妻崔氏立在家庙门前,望着王合雍,眸中有了微微润色,王合雍执着册后诏书走到父亲面前,走到父亲面前,含着眼泪轻轻道,“阿爷,阿娘,女儿拜别二位,这就进宫去啦!”

    王梓贤板着声音斥道,“阿鸾,汝为王氏女,此番入主中宫,当戒之敬之,夙夜毋违命!”

    王合雍垂颈,恭顺应道,“儿谨承父亲教诲。”

    重重府门打开,鲜红的步障铺路,一直送她延伸到迎接自己入宫的宫车面前。她转头,执着傅姆的手,在她的身前。在她面前展开的,是太原王氏数百年尊荣,和沉沉的希望。

    延嘉殿蜡烛汩汩燃烧,流下美丽的烛泪。王合雍坐在榻上,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抬起头来,向着姬泽道了一个万福,“圣人!”

    姬泽打量着榻上的妻子,晕黄的烛光下,王合雍肌肤微丰,端庄娴雅,“皇后请起。你我夫妻一体,不必多礼!”

    ……

    太阳从长安东方的山头升起,新的一日光芒万丈。

    帝后大婚的第二日,大周外命妇须按照品级入宫拜见新后,在通训门前侯立黑压压的一片。

    内谒者导引着命妇依次按品级入廷参拜,王合雍一身鹅黄色的常服,坐在延嘉殿中,端庄华美。虽然身上着的并非是肃穆正式皇后礼服,可身上自含着一股雍容气度,令人目眩生敬。命妇们俱肃穆,低头拜了下去,“臣妾等见过皇后,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王合雍含笑道,“都起来吧!”

    外命妇们谢完恩,分别被引至侧殿赐宴。留在延嘉殿中的都是大周宗室长辈,王合雍起身,走到殿台下头,对着诸位亲王妃、大长公主道下万福礼,“诸位婶婶、姑姑,刚刚叙的是国礼,如今当叙家礼,你们都是圣人和妾身的长辈,妾身作为小辈,自当恭敬孝敬。我还年轻,诸事有不懂的地方,还劳各位长辈悉心指教!

    魏王妃、丹阳公主都不敢受全了,忙侧过身避开,玉真公主拦住,满面春风的笑道,“皇后太客气了!”玉真乃太皇太后之女,素来爱领事,又自持是王合雍立后引人,笑声喧喧,“终究是先国后家,你刚刚嫁进皇家来,诸般不熟,只管打点起精神来。咱们这些长辈,盼着圣人与皇后夫妻总是和和美美的!”

    王合雍脸蛋微微一红,“十三皇姑就会打趣我!”

    “你十三皇姑说的有理,”丹阳公主性子娴雅,如今瞧着王皇后,只觉得越看越是满意,面上泛起溢出的笑容,“若是来年能够生个小太子,就是再好不过了!”

    王合雍面上飞红,嗔道,“六姑姑!”

    待得王合雍缓过来,笑盈盈道,“今日宫中匆忙,待得日后有空,还请九妹妹(姬弦歌),阿宛、阿顾几位妹妹到宫中来玩耍,小娘子们都是就娇客,论起来都是圣人和我自家妹子,也该亲近亲近!”

    魏王妃、永泰、高密几位大长公主都是心疼孩子的,听闻王合雍提起各家女儿,登时面上神色柔和,“如此便多谢皇后了!”

    结束了一日的劳累,王合雍坐在妆台前,面容之中泛起一丝疲惫。

    宫中妃嫔入宫之时按宫规不允许携带外物、伺候之人,以示自己整个人都属于皇家,一丝一毫都不出自母家,此后际遇自也与母家无关。大周皇后乃是中宫之主,母仪天下,自不可与一般妃嫔同一而论,王合雍入宫之时,不仅太原王氏陪赠了丰厚妆奁,且携了乳娘韩氏及两名自小服侍身边长大的大丫鬟朱砂、藤黄入宫。

    “二娘子的头发可真好,”藤黄立在背后,用一柄玉梳通着王合雍的长发,赞道,“想来便是怀惠王皇后也有所不及呢!”

    怀惠王皇后乃是高宗皇帝元后,出自太原王氏族支,论起来,算是王合雍的姑曾祖母。

    “胡说,”王合雍嗔了藤黄一眼,二人主仆一道长大,自是远较旁人亲密,“怀惠王后乃是元魏尚书仆射王思政孙女,其舅柳奭为中书令,出身贵重,族中人传言怀惠后美姿容,性敏慧,高宗皇帝敬重非常,我不过是蒲柳之姿,如何比的上这位皇后?”

    藤黄道,“叹道,“可惜怀惠王皇后去的早,不然的话,许是大周如今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

    怀惠王皇后乃是高宗皇帝元后,出自太原王氏族支,与高宗皇帝相敬如宾,高宗皇帝欲纳先帝太宗才人薛氏入后宫为妃嫔,王后力谏不可。高宗皇帝不忍拂发妻之意,遂将此事作罢。怀惠王皇后芳邻二十六早逝,高宗感伤不已,思念发妻作《思末赋》,辞赋感伤绮美。

    王合雍将手中的金钗合了起来,“朝臣怀念怀惠王后,总是说若是怀惠皇后还在生,许是薛氏女终无入宫资格,日后女后乱政之事更是不至于发生。只是我倒觉得,应天女帝此后能够步履至尊,开创女子古往今来未有的盛事,可谓心胸权谋强悍极致,怀惠王皇后心思敦厚,便是在生,也未必能抗衡的住。”她顿了顿,悠悠一叹,“从这一想说来,怀惠王后早逝,对咱们太原王家,也许反是一件好事!”

    帘外传来小黄门“圣人到”的传报声,忙起身迎到殿门前,“圣人,你回来了?”

    “嗯,”姬泽应承了一声,皇帝大婚有五日修朝假期,他一早前往甘露殿,午后又去了校场,练习了一阵骑射,出了一身的汗,接过王合雍递过来的手巾,擦拭额头渗了汗滴。

    “臣妾今儿见了入宫参见的外命妇。”王合雍娓娓叙述今日延嘉殿中的事情,“……几位皇婶、姑姑对臣妾都很慈爱,虽然有些辛苦,却也没什么难为的!”

    “后宫中的事情,自是托给皇后。”姬泽道,转身注视王合雍,“朕国事繁忙,怕是留在后宫的时间不多,这些日子要难为皇后了!”

    王合雍泛起嫣然微笑,“圣人志存高远,勤谨治国,妾身作为您的妻子,又如何会抱怨,给您拖后腿?对了,”她道,“妾身有一件事情,想要说于圣人。如今我既入了宫,后宫之中的几位妹妹,也当升一升位份了!您觉得如何?”

    姬泽闻言面上闪过一丝诧异神情。在他的认识中,大凡女子多半纠于情爱,希望夫婿只守在自己一个人身边。王氏虽毓出名门,幼承庭训,究竟是年轻女子,且尚值新婚之际,要面对夫君的一众妃嫔,已算是委屈。何况还要大度提升这些妃嫔的位份?转头看了妻子一眼,

    “你不必如此!你是朕亲自迎娶的中宫皇后,朕会给予你后宫中应得的尊荣,不须想方设法讨好于朕。这样太委屈你了!”

    “妾身并不委屈。”王合雍在殿中晕黄跳跃宫灯下款然微笑,眉眼端然,“几位妹妹侍候圣人有功,若非中宫一直未立后,这些年早就应该晋升了。如今臣妾既然进了宫,自然应当做主,将她们应得的尊荣还给她们!”

    姬泽凤眸微敛,逡巡王合雍神情,见她抿唇而笑,面容端庄,瞧不出一丝不满神色。垂下眼眸淡淡道,“后宫之事皆由皇后做主,朕并不过问。你既觉得好,便自己办就是了!”

    王合雍欠身谢道,嫣然道,“多谢圣人。”复又道,“妾身觉得,刘宝林可以升为美人,高御女可以才人,两位采女妹妹可晋宝林。至于薛妹妹,”沉吟一声,“薛妹妹出身高门,婕妤这个位份着实委屈她了,不若擢为九嫔中的修容,圣人觉得如何?”

    姬泽俯手摸了摸右手食指上的扳指,“随皇后的意思!”声音淡淡。

    中宫皇后的懿旨发出去,登时在宫中扬起轩然大波。姬泽少年时一心国事,后宫之中妃嫔不多,除了婕妤薛采、仅只三五位低位嫔妾,潜邸之中只有一位姓卢的侍妾,名唤卢福芬,如今受封宝林;神熙二年出孝后,纳官宦女刘宓、高苏苏、民女钟宝莲、郭敏清。刘宓封为宝林,高苏苏为御女;钟宝莲、郭敏清皆为采女。此番新皇后入宫,这些妃嫔摸不准主母的脾气,心中皆有着惶惶之意。没有想到尽得了皇后晋升品级的恩旨,大喜之余,不免对王皇后怀感恩戴德之心。

    四月的春天色彩明丽,柳絮在风中飞舞,将人的心都给缠柔了。王皇后信守当日话语,在自己殿中设宴,邀请姬弦歌、阿顾一众亲戚家的少女,案上瓜果佳肴琳琅,一片欢声笑语。

    吕萦徽一身白裳执起白玉盏走到王合雍面前,敬道,“皇后殿下,您与皇帝表兄新婚大喜,普天同庆,阿宛心中好生欢喜,敬你一盏。”

    王合雍笑吟吟的应了,“吕妹妹太客气了!”端起面前绿玉杯,满饮盏中桑落酒。

    阿顾坐在长凳上,瞧着这番场景,忽的笑道,“王家姐姐,当日在惜园初见,可不知道王姐姐如今会做了咱们的表嫂,”她自行捂了口道,

    “哎呀,不能叫王家姐姐,该叫皇后表嫂了!”

    王合雍雍容的面容上泛起微微的红晕,“阿顾就爱打趣我!”

    “阿顾说的就是呢。”姚慧女拊着掌笑道道,“王家姐姐当日抽中的是牡丹花签,如今皇后表嫂如今正位中宫,母仪天下,可不正应了当日曲江春宴上‘艳冠群芳’的签语!”

    王合雍目中闪过一丝怅惘之色,忆起了当日芙蓉园中少女们花宴共乐场景,那时节,风正熏,水正清明,少女们的欢笑如同浮在水面上的影子,轻盈而动荡,难以久长。如今自己入宫为后,母仪天下,尊荣无上惹人敬羡,似那年三月上巳,众女同游芙蓉园,共襄花宴那样的盛举,却是再也不会有了!

    “皇后殿下,”小宫人的禀报声从殿外传来,“皇后殿下,薛修容在殿外求见。”

    王合雍怔了怔,道,“宣!”

    薛修容一身绯色衣裳,挽着堕马髻,从殿外款款入内,跪拜道,“臣妾拜见皇后殿下,薛采今次前来,叩谢皇后策封恩情!”

    “薛修容快快请起。”王合雍笑盈盈道,

    “咱们都是侍奉圣人的,论起来都是姐妹。其实这也是圣人的意思,只是圣人借了我的名头行事罢了!”

    薛采恭敬道,“皇后客气了!便纵然如此,说到底,咱们也是沾了皇后的喜气,如今也只谢皇后的恩典就是了。”

    薛采的这话说的极巧,王合雍闻言一怔,抬头凝视着这位风流妩媚的薛修容,嫣然一笑,“早就听闻了妹妹美名,只是一直少与你相见。今日瞧着,妹妹果然风流蕴藉。宫中闲适,妹妹平日里若是无事,不妨来延嘉殿陪我说说话?”

    薛采嫣然,“皇后若不嫌弃臣妾性子寡淡无趣,臣妾自是愿意奉陪的!”

    ——

    “这玫花露可香甜了,绣春,明儿一早泡给我喝!”阿顾散落头发,吩咐道。

    春苑烛光跳动,绣春应道,“是。”笑问道,“小娘子今儿进了宫,就这么高兴啊?”

    “我当然高兴,”阿顾扬头,振振有词道,“圣人立后,我本来担心他就不疼我这个妹妹了,如今王家姐姐人这么好,以后多一个人疼我,这不是好事么?”

    “好,小娘子觉得好,当然好!”绣春啼笑皆非,“天色不早了!娘子,你再不睡,怕是晚上觉就轻了!”

    她替阿顾扯好被衾,查看一番,确认帐子没有一丝缝隙,方用玄色灯罩罩住烛火,轻轻一扭。轻手轻脚的从梢间退出来。廊下灯笼微微摇晃,射出柔和的光亮,瑟瑟捧着一盏乌梅饮走过来,脚步轻快,绣春见了连忙拦住,

    “娘子已经睡下了,别进去扰了她安眠。”

    瑟瑟应道,“哦!”将乌梅饮放到一旁。

    绣春领着瑟瑟走在静夜的春苑长廊,返回后罩房。瑟瑟心神不定,随意缀在绣春身后,不小心偏到廊沿,绣春眼明手快,一把扯住瑟瑟的胳膊,瑟瑟见了脚尖前的荼蘼花架,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最近是怎么回事?”绣春皱着眉头斥道,“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若再是这样,就别进屋子在小娘子身边侍候了!”

    “绣春姐姐,你饶了我这一次吧!”瑟瑟惊出了一身冷汗,忙扯着绣春的袖子求道,“这不是圣人大婚刚刚过去么,我想着帝后大婚的热闹,心中难免有些松缓,过些日子就好了。”

    绣春闻言登时释然。

    大周立朝以来,皇后皆为帝王已结妻子策立,或由妃嫔升位,或者死后追封,从未有元后被皇帝迎娶入宫的先例。此次帝后大婚乃是大周难得一见的盛事,瑟瑟年纪不大,心情波动,想要凑个热闹,也是常有的事情,“小孩子家家,想要看热闹么?”她嗔训道,“可是对咱们做奴婢的来说,将小娘子伺候好了才是最根本的事情。”

    瑟瑟垂眸,乖巧应道,“绣春姐姐,我知道了!”

    绣春嫣然一笑,拍了拍瑟瑟的背,“时候不早了,早些去睡吧!”

    “绣春姐姐,慧云回去看她爷娘,去了我一个人有些怕!”

    绣春失笑,在夜色下瞧着瑟瑟,见瑟瑟杏目桃腮,楚楚可怜,瑟瑟是春苑啊丫头中容貌最秀美的一个,平日里自也得人喜爱,绣春也生出几分怜惜来,算起来,也不过是个十十五岁的丫头,“正巧我一个人睡也有些寂寞,你今晚和我一起睡吧!”

    瑟瑟欢喜无限,“多谢绣春姐姐!”

    公主府地大人稀,作为阿顾的丫头,绣春等人每个住的地方都不错。每个大丫头独住一间屋子,二等丫头则两人共住一间。此时,绣春吹熄了灯,屋子里陷入了一片黑寂。

    “绣春姐,”瑟瑟躺在床*上唤道,暗夜里一双眼睛闪亮的如同天上的星辰,“你说,王皇后是什么模样呢?”

    “嗯,”绣春眨了眨眼睛,回想道,“嗯,我服侍娘子出门,也曾远远的见过王皇后一两次,王二娘子印象中是个颇端庄的美人,像你能想象出的淑女一样。”她叹了口气,“也只有王娘子这样的名门贵女,方能配得上圣人,做的大周皇后!”

    “话可不能这么说,”瑟瑟不服气道,“圣人除了一个皇后之外,还有六宫无数妃嫔呢,难不成还个个都是名门贵胄出身?”再说了,小丫头美眸一转,王合雍端庄大度,这样的女子可亲可敬,却不太会讨男人的喜欢。一般来说,男人都更喜欢一些娇弱妖娆的女子!

    “绣春姐,”瑟瑟忽发奇想,“你说,皇后就非得是出身高贵的女子,史上就没有低贱出身的皇后么?”

    “这倒也不是。”阿顾素爱读史,绣春在一旁伺候,也曾听过一些轶闻。想了想,道,“听说,从前汉朝就有一位出身舞姬的皇后!”

    瑟瑟呼吸急促起来,急急问道,“那这位皇后叫什么名字?”

    绣春笑着道,“这位皇后姓卫,名唤卫子夫。听说呀,皇帝本有一位出身高贵的皇后,后来卫子夫后来居上,将这位皇后斗倒了,自己做了皇后。”

    寂静的黑夜里传来瑟瑟小小的呼吸,“那卫子夫后来是如何成事的呢?”

    绣春扯了被子,“若是少了被子,明儿一早起来着凉了,可就没法服侍小娘子了。笑着道,“你问这个干吗?”

    瑟瑟笑道,“没,现在睡不着,不是无聊,就是问问么?”

    绣春抿嘴笑道,“也是。”

    “这位卫子夫啊,原本是平乐公主府上的一个舞姬,有一次,汉武帝到他的姐姐平乐公主家做客,平乐公主便让家中的舞姬到堂上跳舞。卫子夫生的十分美丽,又有一头浓密的黑发,汉武帝一眼就看中了,于是临幸了她。后来平乐公主就将卫子夫送进宫,卫子夫生了汉武帝的长子刘据,被立为皇太子,卫子夫便也被立为皇后。当时天下人都传唱,‘生女无怒,生男无喜,君不见卫子夫霸天下。”

    月光如水一般,撒到室内,瑟瑟躺在榻上,听的入迷,“那这个卫子夫,是不是像唐贵妃一样的人物?”

    “唐贵妃,”绣春笑道,“这个卫子夫能够让汉武帝一眼看中,想来是和唐贵妃一样的漂亮吧!”

    她的心事不在这种宫闱轶闻之上,翻身扯了扯被衾,笑着道“时候不早了,咱们睡吧!明儿一早还要起身服侍娘子呢!”

    瑟瑟翻来覆去睡不着,唤道,“绣春姐姐,绣春姐姐?”

    身边静静没有声响,红玉双手置于胸前,呼吸缓慢,显见的是睡的熟了,

    瑟瑟悄悄从榻上爬起来,取了火石擦的一声打亮,点了烛火。雪腕端起六博铜镜,一灯如豆,在暗夜里微微跳动,晕黄的烛光下,铜镜中照耀出少女的容颜,十四岁的少女如同花朵一般绽放,吐露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