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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定叛军,多大的事儿啊!
皇帝登基几年来,屈指可数的几次上朝,数这次最为隆重。
天蒙蒙亮的时候,穿着礼服的太监在天街上甩起了羊肠鞭,几丈长的鞭身啪地一抖,凌厉的脆响在翘角飞檐的顶端回荡。
皇帝御门听政,不在大殿内,在皇极门上。
月台中央供一架宝座,皇帝升座,众大臣按品级在御道两旁肃立,鞭响,行一跪三叩大礼。
说来奇怪,这个时间总是掐得刚刚好,俯首下去,晨曦夹带着金芒便像潮水,攀上了乌沉沉的墁砖地面,攀上百官的脊梁。
然后一轮红日喷薄而出,跳出地平线,跳上宫墙,在一溜明黄的琉璃瓦上大放异彩。
婉婉来得很早,文武百官都在拂晓时分至午门两掖集结,良时一旦抵达,也是从那里进宫朝见皇帝。
前朝人多的地方她不方便露面,只有藏在归极门上。
内金水桥是他的必经之路,她就在那里候着,迟迟不见他出现,难免提心吊胆。
她绞着帕子,把两手勒得发白,余栖遐轻声说:“殿下稍安勿躁,王爷就算彻夜赶路,九门开启也得等到五更。
再从那儿赶到内城来,老鼻子工夫呢。
估摸再有一刻钟,应当差不多了。”
婉婉点头,心里一阵阵跳得杂乱。
皇极门上起先也有奏议,皇帝囫囵应付过去了,专心致志等着南苑王入朝。
于是君臣齐齐朝午门上望着,大有望眼欲穿的架势。
太阳慢慢升高,升上了文昭阁的殿顶。
等了很久,终于左掖门上有人走出来,乌纱翼善冠,赤色绛纱袍,大带大绶,肩挑蟠龙,无论何时都俯仰从容的姿态。
婉婉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良时,他果真来了!
她站在归极门上,害怕自己失控失态,捂着口鼻泣不成声。
这两年多的相思,仿佛看见一眼就全化解了。
那么多日夜的煎熬,还能有这一天似乎值了。
锦衣卫押着两位狼狈的藩王,走得踉踉跄跄。
良时在前面昂首阔步,眯起了眼睛,眺望这权力的中心。
如今吸引他的,不再是金碧辉煌的宫殿,而是那万人中央的一国之君。
他记得他扣押了他的妻子,害死了他的儿子,他蛰伏两年,这口气其实从未咽下去。
他为什么在鼓动王鼎后,放弃了继续北上?因为几场战役下来,清楚感觉到筹备不足,即便把自己的二十万大军汇拢,要一举攻下京城也不是易事。
况且僧多粥少,这里头又牵扯上了楚王和长沙王,最后就算得了天下,也是不可开交。
倒不如一举铲除那三位藩王,再说服皇帝把大军分部在安东卫一线。
如此一来他的兵力就能扩充一倍,将来轮到他动手时,便可如虎添翼。
说到底,在他心里江山还是其次,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谁欠了他血债,他就要加倍追讨回来。
暂且忍辱负重,是为了日后踏上仇人的尸骨。
他狠狠看着皇极门上的身影,大袖下的双手紧紧攥起来,心里有多恨,信念就有多坚定。
可是归极门上的那个身影,猝不及防跳进他的视野,一瞬铜墙铁壁尽被摧毁。
他顿住脚,险些哭出来——是婉婉来了,她没有在公主府等他,亲自到前朝来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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