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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先认出我的,在武宁路的横道线上。
她没有叫我维克多,只是在背后轻拍了我一下。
我转回头,完全没认出她来。
她化着浓烈的妆容,穿着亮晶晶的裙子,露出胸口的深V,踩着高跟鞋几乎比我还高。
夜总会闪烁的霓虹灯下,我和她前言不搭后语地对话,直到第七还是第八句,我才忽然想起她可能是珂赛特。
哦,没错,她还记得苏州河边的那个夜晚,她祈求我带她远走高飞。
珂赛特十九岁了,六年前她并不漂亮,眼睛开刀前甚至像丑小鸭,现在却让人眼前发亮。
果然胸是胸,屁股是屁股,更别说脸蛋了。
她没有牵我的手,我也与她保持距离,我们一起走过苏州河。
武宁路桥经过改造后很像巴黎塞纳河上的亚历山大三世桥,四根桥柱顶上有金色的雕像。
“哎呀,小时候我可真傻啊,一直以为这是塞纳河,还以为活在十九世纪的法国!”
珂赛特笑着说,满嘴劣质的洋酒味。
趴在黑夜的桥栏杆上,看着苏州河边的家乐福,画满巴黎街道与地中海的巨大墙面,她高声唱了首歌——结婚了吧!
傻逼了吧!
以后要赚钱就两个人花!
离婚了吧!
傻逼了吧!
以后打炮就埋单了吧!
《结婚进行曲》的旋律,但我知道这不是她原创的,我敢打赌珂赛特并没有看过那部电影。
走下武宁路桥,街边有家小麻辣烫店,珂赛特硬拉着我进去,请我吃了一顿丰盛的夜宵。
她的钱包鼓鼓囊囊,塞着几千块小费。
她抽出一支女士烟,往油腻的半空吐出蓝色烟雾。
她还笑话我到现在依然不抽烟。
珂赛特问:“我们多少年没见过了?”
“六年。”
我回答。
事实上,每一年,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啊,时间过得好快啊。”
十九岁的女孩,继续吞云吐雾,而我也没问她这些年过得怎样。
她接着说,“后来,我才明白,书里写的全是骗人的,冉阿让是坏人!
马吕斯也是坏人!
芳汀更是坏人!
当然,珂赛特是比他们所有人更坏的坏人!”
说完,她的眼角泪滴闪烁,湿湿的,百分之百液体。
她擦去泪水,嘴里蹦出一句:“我操,为什么不是石头?!”
再见,麻辣烫,再见,珂赛特。
珂——赛——特——CO——SE——TTE——这三个发音,不是我的生命之光,不是我的欲念之火,也不是我的罪恶,更不是我的灵魂。
世间再无冉阿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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