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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她在书库里理书,那煞神却又来了,仍是只带了一个人,穿着家常袍子,熟门熟路找了地方坐下,挥退了书库里其他人的伺候只留下了赵朴真,打量了几眼问她:“怎么书库里添了人吗?”
赵朴真看到他头皮就有些发炸,背上毛毛的,谨慎而小心地回答:“原本的司书姑姑生病了,内侍省那边遣了人过来顶缺儿。”
李知珉没有继续问下去,赵朴真看他有些萧索的神情,小心翼翼问道:“殿下是要看书吗?”
他点了点头道:“柳公原的《蓝关途记》。”
赵朴真略略曲膝应了,转身走进去不多时果然捧了个匣子出来,李知珉接了书翻了翻,他今日心中不快,有些看不进去,转头看赵朴真站在一侧,目光在屋内逡巡不知道在找什么,心中一动,问她:“这书你看过吗?”
赵朴真回过神来,低声道:“没看过……不过柳公原,是天照年间被贬谪流放,后来圣后没在了,先帝为他平复,亲自三顾茅庐请他,他也不肯入朝。”
李知珉换了个问题:“平日里爱看什么书?内文学馆的学士给你们讲什么书?”
赵朴真依然谨慎地斟酌着回答:“并没什么爱看的书……姑姑说我们认得几个字,贵人找书我们能找到就好,文学馆的学士们教的《女训》《女德》,也不许我们看杂书,说女子看了杂书便是不安于室,经义是进学治世所需,我们女子不必科举,只捡着诗书让我们背诵,将来也可教导儿女……”
她没有说自己因为好奇还是在书库里浏览翻阅了许多书——只是书库里的书浩如烟海,她不过是随手翻阅,所得甚小。
李知珉冷笑了声:“不过是咱们大雍出过一个天照女帝,那些腐儒怕再来个牝鸡司晨……”
他住了口,没有继续说下去。
天照女帝暮年被迫退位,黯然而终,虽然继位的都是亲子,却在大臣们的劝说下,取消庙号,将之仍归为李家妇。
她明明称帝执政数十年,却得不到曾登基为女皇的承认,曾经作为她臣子的老臣,如今提起她,也只是称圣后。
天照一朝任用了不少女官,民间女子读书之风大盛,富庶的江南一带和京城都自发兴起了女学,当时差点连女子科举都开了,最后因争议太大,才作罢,只在朝中高官世家里选了知书达礼的女官在身边当差。
圣后身边的女官,个个都是娴诗书,通经义,走出来学问不下男儿的。
圣后去世后,几个有名的女官被先帝指婚嫁出,有的不愿嫁人便出了家为道为尼。
宫里曾被重用的女官也渐渐放出宫外,之后朝廷大力旌表几个守寡,专心抚育孩儿的节妇,又印了高祖皇后的《女训》发放民间,力倡女子贞静温婉,贤良柔顺之美,民间这给女子读书的风气才渐渐淡了,但大雍因着出过圣后,女子熟诗书、娴弓马,出门抛头露面的风气还颇盛,不似前朝娇弱,只关在闺中。
但是他说这些,做什么?赵朴真不敢接口,李知珉却继续说话:“以史为鉴可以知世事,你可以先读史,先看本朝国史的,再慢慢往前推,通读过一遍,看不懂的不必强求,只记着就好,等看过以后,诸子百家捡能看进去的看一些,至于诗词歌赋么……”
他嘴角浮起了一个有些薄凉的笑容:“若是为了今后与夫君唱和教养儿女,学一学是不妨的。”
这是……在指点自己吗?赵朴真战战兢兢地想,只是低声道:“谢殿下指点。”
李知珉看出了女孩的戒备,微微一哂,这些宫里的女官放出去,多的是人愿意娶,这女子本来可以过一个平凡普通的妇人所应该有的花团锦簇的生活……
谁教她那个晚上出现在那里?
李知珉敛了心神,挥毫写了一个书单:“这书你看着是艰涩了些,我给你列张书单,你可以按那个慢慢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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