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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城里最后一个滞留的人也离开后,一个年迈的龟兹官员走了过来,垂手朝赖丹行礼。
龟兹的衣冠确实看上去比楼兰文明多了,此人戴着一顶白皮帽,穿着宽大的丝绸袍服,长度过膝,却又用带子将腰部缠得紧紧的,上面挂着佩剑,袖口窄小。
而抬起头后,任弘观察其容貌,怎么说呢?龟兹人的长相,比粟特人更东方,却比楼兰人更西方。
此人便长了一个夸张的鹰钩鼻,褐色眼睛,脱下了头顶的帽子后,露出了一头花白的头发,显然剪过,发长及颈。
据说龟兹人都是这种齐颈头型,除了龟兹王外,男女都没资格留长发。
任弘能想象,在号称西域第一城的龟兹中,一群披肩头发的龟兹人里,唯一长发及腰的人,就是龟兹王。
那龟兹官吏叽叽咕咕说的话任弘也听不懂,只觉得音节与焉耆话相似,却与楼兰话有极大不同。
倒是赖丹曾在龟兹为质,与之对答如流,二人不时还发出一阵大笑,莫非也是旧相识?
但又不太像,因为从始至终,赖丹都骑在马上,居高临下,一副天朝上国做派。
“那龟兹贵人是谁?”
任弘靠近卢九舌,轻声问他。
卢九舌不必做翻译,也闲得很,便轻轻对任弘道:
“来的是龟兹国的左力辅君姑翼,相当于龟兹的相国,他同时也是龟兹的东部千长,轮台、乌垒皆是其领地。”
“姑翼与使者校尉在说什么?”
卢九舌简略翻译:“在叙旧,聊起龟兹城中的变化,新筑了一道城墙,街市更加繁荣之类。”
“现在呢?”
任弘看到赖丹笑容收敛,面露哀伤之色,甚至抹起了眼泪。
“赖丹校尉问及龟兹公主,姑翼回答说,龟兹公主已经在匈奴右地不幸逝世了,校尉嗟叹了一番,说……”
卢九舌瞪大眼睛:“他说,当年若非龟兹王不允,姑翼也不收礼物帮忙游说,公主应该是他夫人了,何至于此!”
任弘与卢九舌对视一眼,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却见姑翼长拜请罪,而赖丹长吁短叹一番后,却摇了摇头,姑翼脸色一时间有些尴尬。
卢九舌告诉任弘:“姑翼邀请赖丹校尉去龟兹城中做客,说龟兹王很欢迎他造访,而龟兹的公主,还有很多。”
“但赖丹校尉说,现在他不再是小邦太子,龟兹人质,而是佩戴大汉印绶的封疆大吏,不能与诸侯私交过密,哪怕要见,应该龟兹王来此拜见才对!”
嘶,这话好强硬,而后赖丹的声音更变得严厉,开始训斥姑翼。
“赖丹校尉质问,龟兹为何还不彻底与匈奴断了往来?为何要收容昔日轮台遗民?乌垒城又要何时交出?”
任弘的神情已是越来越凝重,这赖丹,对待龟兹人的态度太过趾高气扬了。
汉军是根本没有兵力分守乌垒的,取得轮台,给西域诸国传递一个信号即可,何苦要故意逼迫龟兹人呢?
但那龟兹左力辅君姑翼虽然被赖丹刁难,却全程保持了卑微和微笑,表示龟兹已经一年没有接待匈奴使者了,而乌垒城下个月便可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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