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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江有可能醒不来了。
这句话的确让人颤栗,但与其说是惊惧,倒不如说它戳破了原本暗存的一丝侥幸:手术做完,他们拿钱闭嘴,大家一拍两散。
这皆大欢喜的结局,泰半存在于绑架案的人质幻想里,毕竟,除了这个念想以外他们也没有别的出路了。
胡悦并非圣贤,有那么一小会她也不禁在想,事情是不是会这样结束,但师霁的话让她一下回到现实:楚江当然有可能醒不来,他刚在一个非专业医生手里接受了深度麻醉,手术中还没人能给他做麻醉监测,别提术中知晓这种恐怖片般的可能了,如果师霁的剂量没拿捏好,一个不小心比平时多打了数倍——或者说,他就是有意给楚江多打了几倍的剂量。
深陷敌手,在两个打手的监视下,没人知道他们现在的处境,也许都当他们还在加班,一直到明早都不会有人发现什么不对,这些客观事实也许会让脆弱点的人崩溃,但胡悦反倒彻底冷静下来:怎么争取到一线生机,现在就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她和师霁交换一个眼神,话是不方便说的,但从眼神里却似乎建立起一丝默契,现在唯一可堪告慰的是他们两人都还没自乱阵脚,还能等机会,还在等机会。
“打算从哪里做起?”
呼吸管插入,麻醉呼吸机开启,如果不是在麻醉科轮转过,单是这台机器就可能会让楚江在麻醉中窒息死亡——隔行如隔山这不是说假的,在医疗行业中尤其如此,现代手术室就像是一个精密工厂,每个螺丝钉都要各司其职才能启动。
如果是专心自己领域的主刀医生,甚至不会知道麻醉机怎么运转,对护士的工作规范也并不精通。
科室轮转只能建立医生对各科室工作内容的粗浅认识,度过轮转期后,很多医生一辈子也不会和麻醉环节打交道。
而如果没有经过专门培训,一般人连机器读数代表什么恐怕都不清楚。
即使日常知道麻醉流程,术中监测也依然是专业性极强的领域,绝不是跨专业的二把刀所能驾驭的范畴。
“要改头换面的话,先做大手术吧,颧骨内推以后脸会肿成猪头,也能起到改头换面的效果。”
有点嘲讽,干巴巴的冷幽默,都到这地步师霁还是不改他的傲慢,和平时在手术台和门诊时一个样,胡悦禁不住翻个白眼,但又有一丝紧张——楚江被麻醉了,阿涛是个粗人,刚才动不动就要掏枪,如果师霁的言辞触怒了他——
手术室里,锃亮的金属不少,她从倒影里看了一眼:还好,阿涛和光头都很注意地在听他们的对话,但脸上并没有怒色。
看来,刚才更多的是红脸白脸,这个阿涛,粗中有细,现在目的已达,两个医生看似已在控制下,他更关注的就是即将到来的手术了。
她和师霁再度交换一个眼神,他的嘴角看起来永远仿佛带了一点点嘲讽,表情没变,但眼神却比平时沉凝,似是凝聚了许多话语,又有一点怕她不明白的焦虑。
但胡悦能明白,她已经明白了。
楚江一定是一条败犬,才会绝望到这地步——连个麻醉师都找不到,拿着枪绑了两个医生,迫不及待地就来做手术。
不管对医疗有多无知,他都该知道这是把自己的命绑在了他们两人的命上,当然,对社会来说她和师霁更宝贵,但楚江这种人一定不是这样认为的。
他必定已经是穷途末路,才能会如此孤注一掷,这也就是说,他身边的筹码已经不多了,也许,能指望的手下,也就是这么两个,还唯一能掌握的武器,也就是……
她又瞥了阿涛一眼:这枪里,有子.弹吗?一般人可能不知道,但她很清楚,这里是中国,枪.支管控一直非常严格,比枪管得更严的就是子弹,他手里的是真的枪还是仿真?解同和好像没提到过他可能持.枪,持.枪不持.枪,这个追捕力度可不一样。
楚江已经不是问题了,麻醉呼吸已经建立,他什么时候醒,甚至能不能醒都在她的掌握之中,现在要搞定的只是阿涛和光头而已,阿涛对自己的手术难道就没有一点关心?他对楚江真就那么忠心耿耿?
这不是什么上世纪的起.点文,黑道少主身边总有几个影卫,现实就是黑.社会分子多数都是乌合之众,没有谁一门心思做别人的小弟,胡悦不怕阿涛有自己的心思,她还就怕他是个二愣子。
“颧骨内推你做过吗?”
她相信师霁也一样。
“这个四级手术,不是只有副主任职称拿到三年以上才能做?我记得老师你……刚拿到不久吧?”
刚说要做颧骨内推,接下来就说师霁没有资格,这种话,任哪个家属听了都会抓狂,尤其是之后马上就要做手术的那个,怎么能不触动?阿涛脸色一变,不禁欲言又止,但总算仍控制住自己,没有出声。
眼神交汇,师霁面无表情,但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他也明白了。
“我也没有在这样的条件下做过手术,人都有第一次。”
他说,语气透着医疗工作者惯有的专业,有时候这专业的疏离会让人恨得牙痒痒,毕竟手术成功与否对患者来说是大事,但医务工作者却未必会带有感同身受的情绪。
“电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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