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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秉持一种法治精神(这是个我在电视上学来的词儿,大概意思就是当别人不承认你的某个观点时,你需要借助其他的东西让他承认,而不是只靠你的嘴),我从龟兄那儿拿来了不奇怪清单给他看。
他那张永远笑容恬淡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不解的表情。
“你知道吗,”
他说,“我刚来这里的时候阿姐经常问我‘我叫你你为什么总不答应呢,小宝贝?’虽然她的语气很温柔,但我还是能听出责怪的痕迹——我对此没有任何怨言,我知道不回答呼唤是很没有礼貌的做法。
只是我的嗓子——它经常发不出声音来。
我想是因为曾经有一度它的工作量太超额了,那时我还是个小婴儿,只吃了两口妈妈的奶就被揪起来带走了,和另一个可怜的小伙伴被关进商店的笼子里,直到阿妈来将我领走。
我现在都记得我在被抱起来往黑箱子里塞的时候,妈妈抬头看我的样子——她的眼神让我觉得她的心碎了,但不是第一次碎,那是一种习惯了心碎的伤心表情——作为一个被夺去孩子的母亲,她甚至没有发出一声抗议,她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眼睛一下也不眨,就好像她早就知道留不住我,唯一能做的只是多看这一眼。
可是我什么也不知道呀,我只是一个突然离开了妈妈的小孩,我当然会愤怒和伤心,这种情绪定要比我妈妈的冲动得多,因为那是它的首次降生——我不停地喊呀喊:‘妈妈,妈妈,我不想走’。
一双手从黑箱子的门伸进来狠狠地抽了几下我的屁股,可我还是不停地喊,我想如果妈妈能听到,也许她就能重新燃起勇气冲出来咬伤那双手的主人,脚步轻快地把我叼回家去。
但是她没有。
最后装着我的黑箱子被运到了一家商店,我也被转移到了笼子里。
跟我同住的银色朋友一直劝我别叫了,‘我也很舍不得我妈妈。
’她说,‘可是我们现在离家太远了,没有家人能听见我们对他们的想念。
’可我只是摇头,我想那时候的我根本不知道盲目呼喊之外还能干什么,当时比起嗓子报废,面对现实对我来说更难,甚至会让我毁灭——当然,我的嗓子在我住进宠物店后没几天就整个废掉了,算是省了我的银色室友劝我的口水,我早就连只是想哼一声都无法如愿了。
所以当有一天阿妈和阿姐聊天,说起我不爱搭话也许是因为嗓子叫坏了的时候,我是真的想哭了,你知道吗,我离开自己的妈妈这么久都没有哭过,可是就因为新妈妈猜对了我有个坏嗓子,我竟然想哭了,并且眼泪一下子就冲上我的眼眶,那一刻我觉得它们就像两个水枪枪口。
总之,我的意思是我并没有那么地‘不奇怪’,或者说比你们谁更讨人喜欢。
我有一个坏得彻底的嗓子,因此也就没法符合喜欢用猫语跟人聊天这项标准。
不是吗?还有就是,我很羡慕你,还有其他人,每个没有被关进笼子过的朋友我都羡慕,无论你们奇不奇怪,或是我奇不奇怪,这都是不会变,就是这样。”
“你还是没有我奇怪,”
我的语气里竟然带着笑意,真让人惊讶。
“至少你可以说你是因为嗓子坏了而被迫成了一只奇怪的不爱说话的猫。
但我既没有坏掉的嗓子,也没被关进笼子里过,可我还是这么该死的奇怪,改掉了一直生气的脸,又发现自己不爱聊天。
所以跟我比起来,你充其量只能叫有一点奇怪——你是一只有一点奇怪的猫。”
“我们加起来就是奇怪之家。”
听说我们的奇怪探讨时,鲨爹笑着说,他的笑声厚厚的很好听,因此也具备独一无二的能治愈任何坏心情的功效。
“你们该听听龟兄之前对我说的,他说能进到这间房子里来的东西就没有不奇怪的。
‘我那主人——咱们的阿姐,可是个顶顶奇怪的人,咱们在座谁也怪不过她。
这个人曾经在大半夜痛哭流涕,就因为她总是想象天花板上有一个能掉出事物的洞,而那天她发现这个洞掉不出炸鸡翅来。
谁知道她是能跟那个洞吵架还是怎么着。
’”
“只要老白能跟茶几吵架,那么阿姐肯定就能跟天花板吵架。”
我室友严肃地说,“但阿姐一定不会跟天花板说‘你身上但凡长了一处能被我用来杠爪子的地方,都不会像现在这么讨厌’这种话,这太粗鲁了。
我们的阿姐可是位女士呢。”
“前提是她知道自己是位女士。”
我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大伙儿哄堂大笑,又是奇怪之家一个奇怪又愉快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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