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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传来深沉的声音，明明听起来毫无波动，林青却是切身感受到了，他在愤怒。

“你做的！”

这次不是疑问，而是直接断定。

林青动了动嘴，无法辩驳。

他手指颤抖得抓着地面，刚才的不可一世，嚣张傲慢，转眼就变得唯唯诺诺，在这个男人面前，没有人敢傲慢，连正眼直视，都没有多少魔物敢。

“你胆子不小啊，历青，我允许过吗？”

林青，真名叫历青，他身体微颤，终于出声：“父亲，我，我只是，反正他现在是猎魔师，是我们的敌人，我这样做，也只是教训他一顿而已。”

男人不听历青的辩解，手臂一挥，历青身体不受控地飞向远处，然后猛然坠落在地，他趴着一口鲜血狂吐，浑身骨骼都发出痛苦的呻、吟，但他马上又爬起来，双膝紧靠，跪在地上，他父亲在生气，因为他擅自行动。

男人走向地上赤、身躺着的人，他披着一件拖到里面黑色大斗篷，整张脸都隐匿在斗篷帽檐下，看不真切面容。

只是那双比黑夜还黑的眼眸，带着浓浓的残忍冷漠。

他活了很长时间，具体有多少年他记不清，却是在前几年，因为一场意外，偶然去了人界，他对食物很挑剔，作为最高阶的魔物，其实已经用不着吃任何东西了。

但某天，他意外发现了一个小孩，那个小孩长相平凡，可是身上却散发着一种让他都忍不出想要食指大动的香味。

人界生活很乏味，男人于是将小孩父母都杀了，自己变成他父亲的模样。

之后小孩就真的将他当成亲生父亲了。

而他，其实自始至终都把他当做口粮。

曾经他是这认为的，到后面回到魔界，他也一样这样认为。

可现在，他不大确定了。

看到已经长大的青年，浑身血淋淋的、奄奄一息躺在那里，魔王他觉得心里蓦然生出一种怪异的情绪来，这种情绪让他理解为愤怒，愤怒历青不经过他允许去碰触他的东西。

某个瞬间，他其实想杀了历青，虽然后面及时克制了，但那股满腔的怒气，还是没有一点消减。

男人握着青年胸口的长剑，缓慢将它拔了出来，剧痛让昏迷过去的青年再次醒过来，他涣散的眼睛慢慢有了神采，眼珠子缓慢转动，随后定格在上方的男人面上。

男人把黑色斗篷取了下来，露出他比拟天国神祗的俊美容颜，林茂盯着对方分外熟悉的面容，酸胀的

眼角忽然跌落了一滴眼泪。

那滴眼泪砸在尘埃里，仿佛也一并砸在了魔王的心海中。

男人将林茂从地上搂抱起来，把斗篷裹他身上，抱着人，在一阵吹过的微风里，瞬间消失了影踪。

等人离开很久，历青才站起来，他手上还残留着林茂的鲜血，已经干涸，历青痴迷地将干涸的鲜血一一舔舐干净。

一次已经足够了，够他回味很久。

周围景物光速变动，感觉到自己身体被男人打横抱着，林茂想挣扎，可是浑身一丝一毫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他垂了眼眸，黑色斗篷盖住了他全身，他扯开唇悲戚的笑了起来，笑的全身不可抑制的发颤，笑的眼泪滚滚而下。

当斗篷被人掀开，林茂已经泪眼模糊。

有手指在他脸上移动，温柔地替他擦拭眼泪，那手冰凉，可林茂却又觉得里面带了温度。

“多大的人了，还喜欢哭！”

男人嘴唇贴在青年耳边，柔和地说着。

他声音温柔地像是来自遥远的彼岸，同他周身散发的冷冽刺骨气息全然不同。

林茂眨了眨眼睛，让最后一滴眼泪流出，他微微张开嘴，嗓子却很痛，难以发出一个音节来。

肩膀被剑贯穿的血口，因为男人动用了魔力的缘故，不再继续流血，可蚀骨的痛还在，这一天发生的事几乎颠覆了他二十多年的人生，比年幼时亲眼看到家人的尸体，还要让他感到震惊。

原来，自己真的是天真，将恶魔当成家人，自己当猎魔师，为的是帮家人报仇，可他的家人，其实才是魔物。

“见到我不高兴吗？小茂。”

魔王的笑从来都只在嘴角，抵达不了眼中。

林茂撇开头，视线转到远处，不想去看这个人，他在逃避，他也知道这样做无济于事，可除了这样，他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