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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司叫人扶着,到继承人的房间里去了。
眼前的情景正跟我说的一样,大少爷的屋子充满了血和粪便的味道。
他的肠子流到外面来了。
他的手捂在伤口上,闭着眼睛,睡意朦胧地哼哼着。
那种哼哼声,叫人听来,好像被人杀上一刀是十分舒服的事情。
好多人在耳边喊他的名字,他都没有回答。
老土司的眼睛在屋子里扫来扫去,最后,定定地落在了我妻子身上。
我对塔娜说:“父亲想要你去叫。”
父亲说:“是的,也许你会使他醒来。”
塔娜的脸红了,她看看我,我的脑子开始发涨了,但我还是胡乱说了些救人要紧的话。
塔娜喊了,塔娜还说:“要是听到了我叫你,就睁一下眼睛吧。”
但他还是把眼睛紧紧闭着,没有睁开的意思。
门巴喇嘛只能医眼睛看不见的病,对这样恐怖的伤口没有什么办法。
还是把行刑人传来,才把伤口处置了。
两个行刑人把肠子塞回到肚子,把一只盛满了药的碗扣在伤口上用布带缠住了,哥哥不再哼哼了。
老尔依擦去一头汗水,说:“大少爷现在不痛了,药起作用了。”
麦其土司说:“好。”
天开始亮了。
哥哥的脸像张白纸一样。
他沉沉地睡着,脸上出现了孩子一样幼稚的神情。
土司问行刑人能不能治好他。
老尔依说:“要是屎没有流出来,就能。”
尔依很干脆地说:“父亲的意思是说,大少爷会叫自己的粪便毒死。”
土司的脸变得比哥哥还苍白。
他挥挥手,说:“大家散了吧。”
大家就从大少爷的屋子里鱼贯而出。
尔依看着我,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我知道他是为我高兴。
塔娜的一只手紧紧地抓住我,她的意思我也知道。
是的,哥哥一死,我就会名正言顺地成为麦其土司了。
我不知道该为自己高兴,还是替哥哥难受。
每天,我都到哥哥房里去两三次,但都没有见他醒过来。
这年的春天来得快,天上的风向一转,就两三天时间吧,河边的柳枝就开始变青。
又过了两三天,山前、沟边的野桃花就热热闹闹地开放了。
短短几天时间,空气里的尘土就叫芬芳的水汽压下去了。
哥哥在床上一天天消瘦下去,父亲却又恢复了精神。
他不再整夜热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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