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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夫人厉声道,“那狗贼不知从何处见过我,对郎君威胁利诱,见他不从便痛下杀手。
郎君尚未下葬,他便堂皇登门!
那狗贼逼迫太甚,我……我只得求上大人。”
她曾听夫君提起过,杨别驾与程刺史是死对头,而且放眼整个苏州,也只有他敢与程刺史互别苗头。
她为了报仇可以不惜一切,莫说委身做个玩意儿,便是豁出一条命又如何?只是不曾想,杨檩竟是个怜香惜玉之人,没有丝毫轻慢不说,还三媒六聘娶她过门做正妻。
纵然她心里一直放不下前夫,却一直视杨檩为恩人。
不管杨夫人对杨檩有没有情爱,在她心目中,他是无坚不摧的利刃,是屹立不倒的高山。
如果说,她第一次成亲后整日战战兢兢生怕失去,在嫁给杨檩之后却十分安心,因此初闻噩耗的一瞬间,她整个人都是懵的,仿佛信仰崩塌一般。
又恍惚觉得,自己是在重复过着母亲的一生。
连杨檩这样鹰狼一般的男人都轻易死于非命,还有谁能护得住她?
崔凝见她眼中尽是迷茫,不禁叹了口气,继续问,“你如何确定程大人的外甥是谋杀你前夫的凶手?”
“他自己对我说的。”
杨夫人想起那个人得意洋洋的样子,便恨不能将其剥皮拆骨,“大人将那狗贼抓捕归案,程刺史倒是未曾徇私。”
程玉京没管,可是可没拦着他夫人插手。
程夫人从中运作,咬定那程琨是失手致人死亡,不少证据都被处理掉了,最终只判了个流放。
杨夫人恨的不行,她虽见识不多,但也不傻,深知对于他们这样豪门贵族而言,流放就意味着无罪,出去吃了点苦头,很快就会被救回来。
杨檩却劝她道:只要不当场问斩,程琨最终都会没事,看在眼皮底下倒是不方便。
当时杨夫人不解深意,直待一个月后,杨檩告诉她,程琨在流放路上染病死了,浑身溃烂流脓,死得极惨。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天理循环报应不爽,那病,自是杨檩弄出来的。
杨夫人默默垂泪。
“所以您认为程刺史是害杨大人的凶手?”
崔凝问道。
杨夫人哽咽道,“除了他还能有谁!
当初他虽然不曾阻挠大人办案,可那毕竟是他外甥。”
崔凝总算明白了,这杨夫人不是不关心案情,而是打心里认定了凶手,也认定自己是不祥之人,给他人带来灾祸。
“我听衙门差役说,那日程刺史夜半归家是因为夫人有事请他回来。”
崔凝劝道,“还请夫人如实回答。
不管凶手是谁,必要有证据,总不能听谁一面之词。”
杨夫人脸色发白,“他在衙门留宿,我派人给他送过东西,顺嘴叫人嘱咐几句,却、却不曾要他一定回家。”
崔凝点头,这个行为也合乎杨夫人表现出来的性格。
她出身不算高,还是再嫁,杨檩又于她有恩,像她这样柔顺的女人多半是对杨檩千依百顺,不敢有任何要求,如何会半夜派人去请他归家?但是当时她嘱咐的话中,的确有期盼他归来之意,很难说杨檩是不是听了这番话才改变主意。
“在案发之前,夫人可曾察觉杨别驾有何异样?或者他可曾提起过与何人有约?”
杨夫人不用回想便道,“不曾。”
杨夫人许久都没有回答。
崔凝也只耐心等着,不曾催促。
静默了许久,她才喃喃道,“或许我真是个不祥之人。”
这一刻,她表现出的,并非是流于表面的悲伤,亦不似下人说的那般冷漠,而是一种崔凝看不懂的,极复杂的情绪。
语气中透着自厌与绝望,不甚激烈,却令听的人心里无端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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