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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傍晚时,小月桂喝了点汤。
一早顶马开头,出殡行列出了法租界,源源不断有人群跟着送丧仪仗队伍,上海滩活过百岁的老人,也未见过这样隆重的葬礼。
所有参加者全部黑衣黑裤,扎在顶马灵柩和花圈包括陪葬品上的布绸,全部白色。
绵长的送殡队伍中一律男人,排列齐整,步伐一致,仿佛不是葬礼,而是有意向对手宣战似的。
在送殡行列中,黄佩玉庄重执绋,面无表情。
道士手持出鞘之剑开路引棺,除师爷外,洪门众兄弟大都是短打扮,腰插利器,脸色铁青。
悄悄尾随着队列后面的秀芳,也是一身黑衣,披了黑布。
秋日的细雨吹打着灵柩上的帷旗,纸钱沿途纷纷扬扬,有的落到岸上,有的落在了江面。
雨终于停了,天还是阴阴的。
有几个送殡的男人回到一品楼书寓,已是中午。
一品楼里外悬挂着为常力雄吊唁的白布,依然未挂彩灯。
所有的小姐闭门不接客,也不出局。
小月桂想起床,却被刚回来的秀芳按在床上。
秀芳对她说,常爷的灵柩在老家松江安葬,由大太太和管家带着一家子护送回去。
小月桂让秀芳去歇一下,秀芳离开了。
房间里就小月桂一人。
她扯了件衣服搭在身上,走到梳妆台前照镜子:脸太苍白,嘴唇毫无血色。
她拿起梳子,梳理一头乌黑的长发。
那夜人人都在忙着常力雄的后事,一品楼还有两个受重伤垂死的伙计门卫,还有车夫,都未能救过来。
小月桂左肩膀的枪伤,先用止血的金狮毛和布条扎住,到早晨医生才顾到她。
清洗消毒后,上了药,包了纱布。
医生说:“幸好子弹穿过未伤骨头,不过沾不得生水,要仔细将息养伤,弄不好这只手臂今后就废了,举不起来。”
想着常爷的身子现在被人搬来搬去,埋在那她永远够不着的地方。
小月桂难受地站起来,身子打偏,她只得倚靠着梳妆台。
正巧李玉提着箱笼进来,赶紧把她扶回床上。
“你已经两天没有吃饭,这怎么行?”
“吃不下。”
小月桂说。
李玉非让她喝了点莲子皮蛋羹,她感觉好多了。
这时走廊外有熟悉的脚步声,慢慢往这房间走来。
“姆妈终于来了。”
她心里咕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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