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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说道:“随便去哪儿也比这儿强,难道你们不想回家?”
谁会不想?只是,我们是逃出来的,没有介绍信,我们就不能住旅馆,不能买票乘车,而且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抓住。
这里是东北,距离我的老家浙江有两三千里地,我不知道接下来等待我们的会是怎样的命运。
走,这是没的选择的选择,三男一女,每个人一个布袋,随身的衣物,还有每人十个冰冷的馍馍。
我们总共加起来有还有十五元钱,三个男的一人拿了三块五,剩下的都留给了袁小白,我们只想活着。
走到那天苗大爷接我们的站台只用了一个晚上,我们是在逃,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惊起我们的神经,我们知道我们的身后有成排的民兵端着猎枪和土铳,有数条熟悉我们气味的猎狗正在顺着这条进出屯唯一的山路搜寻。
铁路,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据说,这条线每周会有一列火车经过,具体是礼拜几则不一定。
这列火车的主要目的是把东北原始森林的木材运出大山,偶尔也会捎带一些需要的客人,我们这里的这座站台就是当年野人屯伐木的时候修建的。
站台的一边是道水渠,这个季节水渠里的水得有半人深,北方的三四月还是相当冷的,那风刮起来呼呼作响,尤其是这水渠边都结了冰棱。
我们四个人依偎在一块儿抵御着低温和恐慌,上天或许是眷顾我们的,半个小时候一列火车“况且、况且”
的向着我们驶来。
并不是只有铁道游击队的老洪才会扒火车,我们也会,绿皮蒸汽机头行驶在弯曲的线路上,我好像看见了远处那些追出来的人。
我看着窗外那些已经开始发绿的草地,闭上眼睛心里默默的念叨:“再见了,是真的再见了。”
火车过了山海关就算是离开东北了,当年大清的八旗弟就是从这儿杀到了紫禁城,而我们也选择了在这里下车,在往前关卡会越来越多,我们暴露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胖说他打算回四川老家,不管怎样,那总是窝,我和查斌肯定是回浙江,小白则选择和我们南下,她是上海人。
我们四人去了照相馆,拍了照,又分别留了四人的地址,让老板给邮寄过去,也算是一场缘分。
余下的钱,胖又去黑市上换了点粮票,找了个小面馆,这是长这么大我第一次喝酒,白酒,味儿很冲,我不知道眼的水是分别的泪还是呛出的苦。
临行前,查斌对他千叮万嘱,要是遇到啥事千万别冲动,胖喝我们道了别抓上了一列开往陕西的火车,那是一辆运煤车,他钻进了煤堆。
南下的车很多,尤其是上海,我们必须选择货车,谁让我们是黑户呢。
天黑后,一辆满载木头的列车货箱里,我们三人一猫挤在一起,没有人再说话,谁都不知道将来到底在何方。
一路上到处都是革的标语,随处可见红小将们挥舞着手的彩旗,这一年是革最后的疯狂,也是他们即将到达的顶点。
对于上海的袁小白,我们无能为力,一起在这下了车又是一场分别,临行前,几番思考,我还是没把那副交给她。
或许,这一别就是永远了,留着,也算是个念想吧,这里的繁华与我们无关,我和查斌属于浙西北。
在这里,我和他把所有的钱都凑了出来给了袁小白,这里是城市,想要生活远比农村难的多。
从黄浦江口我们给人免费搬了五天的货,条件是那人回去的时候沿江而上,因为我知道我的老家正是这黄浦江的源头:西苕溪。
离开大半年的家乡就在眼前,我和查斌却像贼一样。
家,近在咫尺,但没有人敢回,那些带着红袖章的人想必早已接到了电报。
入夜了,远远的,我躲着看,门是关着的,上面贴着封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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