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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快只在她没有瞧见他的时候,他审视那个锦衣卫,眉目如炬,气势凌厉,干这行的身上不知背了多少血债,他们是皇帝称手的利刃,是杀人不眨眼的机器。
婉婉心地好,眼里从没有贵贱高低,他却很鄙弃这些人,他们是朝廷安插的眼线,今天能护你周全,明天就能对你拔刀相向。
不过打量神色动作,两个人应当相熟。
他知道婉婉和一个叫金石的千户有交情,他在她危难的时候伸过援手,婉婉对他一直心存感激。
既然如此,自己小肚鸡肠未免可笑。
他是场面上行走的人,即便酸得入骨,脸上依旧十分和煦。
他过去,不动神色将婉婉圈在他的势力范围内,“该筹备的都已经筹备好了,随时可以启程。”
语毕对金石拱手,“这一路就劳金大人多多照应了。”
金石眼风轻扫,然后垂首一揖:“卑职职责所在,请王爷放心。”
男人和男人之间的较量,有时只需一个视线的碰撞。
金石深知道这位藩王的城府,于他来说,驸马不过是一个附加的头衔,他无论何时都代表着称霸一方的强权。
他对属于自己的东西有很深的占有欲,这样也好,柔弱的公主需要强大的靠山,保她不受风吹雨淋,保她岁月无惊。
婉婉现在是随波逐流的,他说应该出发了,她便倚在他身边,哪怕他带她到海角天涯。
他们进西海子告别皇帝,皇帝正入定,没有闲暇召见他们。
他们隔着殿门跪拜,然后退出宫门,沿着筒子河往南走时,乍然回首,忽见墙头站了个人,穿着洁白的道袍,挥手向他们作别。
那身形像鹤似的,有些寂寥,也有些孤高。
婉婉很怕他会摔下去,他喜欢登高,就站在女墙顶上,一副凌空欲飞的架势。
他们遥遥向他叩别,皇帝手卷喇叭,把声音递出去老远:“驸马,一定待婉婉好,否则朕饶不了你。”
婉婉忽然红了眼眶,他就算再糊涂,到底是自己的哥哥,这种血脉里的牵扯,是永远化解不开的。
良时长揖,表示领命。
转身在她背上抚了抚,“时候不早了,咱们该上路了,额涅还在等着咱们呢。”
宝船在通州码头,赶至那里转水路,人就安顿下来了。
从北到南,要行十几日,路上的时间很充足,可以尽情厮守。
团聚之后要做什么呢?最好什么都别做,就这样一头躺着,把舱顶上的天窗打开,白天看晴空,夜里看星星。
时间过得很慢,一点一滴都是充实、有实际意义的。
良时并不是武夫,并非那种除了打杀什么都不会的男人。
他可以创造南苑的繁荣,当权谋时权谋,当高雅时亦高雅。
婉婉精通的东西他虽稀松,但也懂,比如音律,两个人仰在床上吹埙、吹洞箫,他知道唐代乐府,也了解胡旋舞和《踏娘谣》。
婉婉和他讨论这些的时候他都接得上话,婚姻里的女人大概深有体会,鸡同鸭讲是很可悲的事情,找到一个和你灵魂有共鸣的人难能可贵。
她画兴大发的时候爱玩儿工笔,把他打扮上,请他坐在那里让她临摹。
他是金玉一样的人,锦衣华服,脸上带着微微羞涩的笑意,舱外细碎的金芒打在他身后,他的五官如诗一样,笔墨难以形容。
婉婉牵着袖子勾勒,偃月般的眉毛,刀裁似的鬓角,一丝眉峰,一绺发梢,在她的圭笔下逐渐成形。
他坐不住,凑过来看,被她好一通嗔怪:“谁叫你动的!
你瞧瞧,衣裳的纹理对不上了!”
她撅着嘴,他心痒难搔,低头啵地亲吻她一下。
想起她和那个锦衣卫千户说话的模样,心里还是有点拧巴。
“婉婉……”
他抱着她,撼了撼,“我不在的时候,你很寂寞吧?”
她斜着眼睛看他,“不啊,我过得很好,有花有月还有酒。”
他知道她成心挤兑他,憋着坏挠她痒痒肉,她笑得缩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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