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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院内一阵脚步声,隐隐约约的,是两个人。
“君子兰都晒蔫儿了,也没人帮我挪挪。”
丁延寿卷袖子,把君子兰搬到影壁后的阴影里。
姜漱柳拎着铝皮壶,说:“你不要闷在屋里生气了,出来浇浇花、培培土,病才好得快。”
丁汉白浑身僵直,听着不算清晰的对话红了眼眶。
他爸还在生气,日日闷在屋里,他妈一定也很伤心,讲话都不似从前精神。
丁延寿从花盆里挖出一片糖纸,骂道:“这混账滚都滚不干净,还在我的君子兰里扔垃圾。”
却捏着,不丢掉不甩开,端详上面的“八宝糖”
三个字。
他快五十岁了,此刻觉得分外委屈,只好冲着老婆撒气:“都是你,他从小吃糖你就不管,慈母多败儿。”
姜漱柳去夺那片糖纸,拽来拽去,与丁延寿博弈。
“他爱吃,店里每月一结钱你马上就去买两包,我怎么管?慈母不敢当,你这严父可够窝囊的。”
夫妻俩立在日头下扯皮,翻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
丁延寿病着,气息一乱便落了下风,姜漱柳为他顺气,换张脸,温柔地问他喝不喝汤。
丁延寿恨道:“喝汤……哪年的今天不是摆最大的排场,现在,就喝个汤!”
姜漱柳要哭了:“年年摆有什么用,养大个不听话的白眼狼。”
和师弟做出那种事儿,偏了重心去倒腾古玩,两件齐发混账到极点。
她擦擦泪,轻声问:“你说,白眼狼在干什么?”
丁延寿仰面看天:“你管他。”
那是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哪能说忘就忘呢,姜漱柳扳丁延寿的下巴,让他看着她,再与她共情出相似的情绪:“你猜,他吃长寿面了吗?”
丁延寿说:“我被气得都要早死了,你还惦记他吃没吃长寿面?”
姜漱柳蓦地笑了:“你不惦记?那是谁翻了相册忘记收?”
哭哭笑笑,吵吵闹闹,丁汉白没有走,也没有进。
隔着一面影壁看不到丁延寿和姜漱柳,对方也看不到他,那隐约的声音听不真切,断断续续气息不足,在这生机盎然的春天里显得格格不入。
他不能再立下去了,他在心里喊了声“爸妈”
。
丁汉白走了。
院子里,姜漱柳扶着丁延寿绕过影壁,缓缓地,瞧一眼门外的小街,什么人都没有。
他们停在水池边,夫妻俩喂鱼,争吵抬杠都柔和起来。
丁延寿说:“奉茶添衣,日日去玉销记打卡上班,富足安稳,娶妻生子。
其实……我早知道自己的儿子做不来这些。”
姜漱柳说:“红木安能做马槽,性格决定命运。”
丁延寿不平:“看看你生的儿子,他不做孝子,他要做英雄。”
此时两鱼相撞,溅起水花,他们跟着一顿,随后对视恍然。
难怪了,英雄最难过情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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