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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口欲言,她已经向外喊道:“红缨!”
红缨应声而入,走到榻前站定,也不说话。
他的目光在这主仆二人身上转了转,一个垂眼看着他的袍角,一个偏过头侧向床榻里侧,都在等着他知趣地自己离开。
他心下微苦,但还是微笑道:“你好好歇息,改天我再来看你。”
红缨听他的脚步声走远了,上去扶起杨末,在她背后垫了两个隐囊让她靠着:“小姐,你觉得好些没有?”
伸手探了探她额头,额上出了一层汗,热度倒是退下去了。
杨末靠在隐囊上仍有些气虚:“以后别再让他进来了,我不想看见他。”
“小姐……”
红缨看她苍白如金纸的脸色,向来朝气蓬勃元气充沛的小姐都成病西施了,即使是她跟燕王溜出去在集市上吃坏了肚子回家上吐下泻连拉三天也没有这样憔悴虚弱过。
她心中满是愧疚:“来燕州之前明明挺好的,怎么一到这边……靖平哥一出现,什么都乱了。
那天他狠狠骂了我一顿,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但是现在看你这个样子,我又觉得,或许是他错了。
要是能回到一个月前,我一定劝阻他别那么做——不,我就劝你别来燕州好了,就不会有这些事。”
“你怎么不说直接回四五年前算了?索性回娘胎里更好,那才真的什么烦恼都没有。”
杨末坐起来还是觉得累,她又闭上眼睛,“靖平没有错,错的是我。”
回到过去,那真是人们最容易有、却又是世上最奢侈最不可能的愿望。
杨末到底身本好,喝下去的药也渐渐显效了,病了半个月逐渐好转。
她一向不喜欢闷在屋里,向往外面的广阔天地,稍微好一些就想出去透气。
好在行宫遍布温泉,地下石窍暖流游走,冬季也并不寒冷。
红缨命内侍用步辇抬她到山腰高处平地,向下俯瞰可尽览汤山全景。
今日天气晴朗,数十里外天边的远山轮廓清晰可见。
前几日刚刚下了大雪,尚未消融,站在山上向远处望去,银装素裹中崭露檐角屋顶的燕州城犹如琼楼玉宇,在脚下鳞次铺陈。
而近处的汤山由于地下温泉,雪落即融,冬日亦草木葱葱,好似无边雪色沙漠中的一点绿洲,实属难得的奇景。
杨末胸中积聚多日的浊气都随之涤荡一空。
步辇三面为了防风都围上纱帘,她嫌阻碍视线,起身欲下辇。
红缨阻止她道:“小姐病刚好,就在辇上坐着吧,别下来吹了风。”
杨末道:“哪有那么娇弱。
如果天天能看这样壮阔的景色,我哪还会得病。”
红缨还是不放心,婆婆妈妈地给她披上裘皮披风,又强迫她把兜帽戴上,才许她下辇来。
杨末走到平地最前端,果然比辇上视野更开阔。
她向西北面望去,银白的远山一溜齿状的灰线,她眯起眼辨认了片刻才看出来,欣喜地对背后喊道:“红缨,你快来看,那是长城!
看到了吗,像城墙一样凹凹凸凸的,每隔一段突起的是烽火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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