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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第四天午后,岳华浓躺在一辆行驶不快但平稳的骡车上,以奔赴刑场般的决绝心情,一步步靠近城外江水深的居处。
江水深的叮嘱他本来是没当回事,他寻思江水深可能又在指望他良心发现前去忏悔,对此他当然是付之一笑,但他渐渐认识到江水深当初那句话绝非托词:他需要换药。
&esp;&esp;当然,任何一个差不多的大夫都可以换药。
甚至他自己也能给自己换。
但是江水深并没有给他留下足够伤势完全愈合的药物。
理由也很简单,他是出诊,不可能带上所有的家底。
病人到彻底康复之前找他或请他换个三四次药,是极其平常的事。
&esp;&esp;而江水深自制的伤药确实好用到了曾经沧海的程度,虽然岳华浓的伤势并不算棘手,也为痊愈过程之顺利感到震惊。
除了左腿还不敢太用力之外,他几乎已经恢复了七八成;没有人不希望自己早日脱离自身难保的状态,是以岳华浓痛下决心之后,就尽情诅咒江水深的狡猾。
他钻到车夫旁边,盯着天边不断碰撞聚集的云团。
风里也夹杂着异样的泥土气息,断枝碎叶身不由己地从车旁盘旋而过。
&esp;&esp;“怕是要下雨。”
车夫说。
“是稍待一会就走吗?”
&esp;&esp;“再看。”
岳华浓说。
他本意当然是快去快回,毕竟除了换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正事,直接闯进江水深屋里把药抢走都行,但若天公真不作美,到江水深家里正赶上大雨瓢泼,还执意要离去就显得太不自然。
他一边催骡子开始小跑,一边想象冬凌见到他第一时间会采取什么措施,扑上来打他一拳,还是啐他一口。
但也可能冬凌避而不见,江水深也不能勉强。
随即一颗水滴砸在他手背,落到黄土中腾起的尘雾很快被全面盛开的水花压制,车篷上响起炮仗般噼里啪啦的爆裂之声。
&esp;&esp;“这么背!”
岳华浓感叹。
骡车终于冲到江水深门外,因为来找他看诊的人多,江水深特地沿南墙外搭了一道茅草顶,权作车棚马厩。
岳华浓帮着车夫将车安置在棚下,拴好骡子。
他看见棚内已经有了一辆车,拉车的是一匹白马,身上毛发尚且干燥,温顺地看着外面的暴雨。
&esp;&esp;他不自觉伸出手去,白马低下头舔舐着他的手心。
又湿又痒,还有点疼。
岳华浓恋恋不舍地摸了摸它的鬃毛,带着车夫从车棚深处的一道小门直接进了院子。
&esp;&esp;院中花草早就东倒西歪。
他向车夫指了指亮灯的厨房,意思那里面有人可以跟他作伴。
然后他谢绝了车夫的帮助,自己冒雨小心翼翼地挪向另外一个窗纸上映出人影的房间,几步工夫衣裳就湿透了,飞沙走石一般的雨点敲得他脑袋嗡嗡直响。
&esp;&esp;他已经知道这位跟他前后脚抵达的客人是谁。
进门时也只有此人向他转过头。
&esp;&esp;何其繁。
&esp;&esp;何其繁看起来是真的很惊讶,看了看这个狼狈的师弟,又看了看他僵硬的左腿。
岳华浓也顾不得礼数,首先拖过一把离他最近的藤椅,将自己安置在其中,然后才看向床上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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