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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香兰将落叶扫到一处,埋在泥里沤肥,墙角种着一溜儿菊花,金黄的,水红的,银白的,绛紫的,并非名品,或团团开得跟绣球一样,或已枯败,迎风摇曳。
香兰将枯枝烂叶皆修剪去,拿了瓢一一浇水,见屋角里扔着个开裂的瓷盆,便用布条把盆子绑紧了,移了棵菊花摆在窗台上,正是樱桃色,叶稠油翠,喷吐丹霞,那院子里原本瞧着杂乱荒凉,这一棵菊倒衬着精神了些。
她忙忙碌碌,转眼过了一个上午,中午草草吃了饭,下午又在窗前做女红,忽听见击门声,出来从门缝往外一看,正是报儿,便开了门,让到屋内。
报儿怀里抱了一床被,对香兰道:“天渐渐凉了,晚上露水重,我寻了床厚铺盖。”
香兰笑道:“总劳烦你惦记我。”
说着亲手给报儿倒了一盅茶。
报儿只是干笑,偷偷看了香兰几眼,见香兰正看他,又搓着手呵呵干笑。
香兰一见便知有缘故,不禁道:“有事?”
报儿支支吾吾:“那个......啧......那个......”
吞吐了半晌,终小声道,“大爷,大爷知晓香兰姐如今藏在这里了......”
香兰大吃一惊,站了起来:“他如何知道的,他要如何?”
向外张望,又仔细看着报儿,“他没将你如何罢?”
说着拉起报儿上下打量。
报儿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大爷查着抵押的戒指,这才牵连出来,我同大爷说了香兰姐为何要走,大爷就傻了过去,跟木头人似的。
等他好像明白过来。
就,就变了个人,跟谁都没一句好话,脾气吓人得要命,还把刘爷和谢爷给揍了,太太和三爷过去劝,大爷竟冷嘲热讽的。
惹得太太哭了一场。
大爷又开始喝酒。
从晚上醉到今儿早晨,一起来闹头疼,可手里的酒还是没放下。
谁也不敢劝一句......”
香兰惊得发怔,喃喃道:“这,这怎么可能......”
这哪里是林锦楼,那厮总是一股百折不回的劲头。
即便天塌下来也万不会自我颓唐。
“真的。
都惊动老太爷了,可大爷竟好像连老太爷都不在乎似的。
老太太也不搭理,嫌家里烦,竟骑马出去找地方喝酒,直喝到这个时候才回来。
因喝得太多,从马背上跌下来......听说,听说是跌断腿了......”
香兰瞠大双眼。
连声问道:“跌断腿?大夫来了么?还伤着哪儿了?腿跌得重么?”
报儿苦笑道:“我不过个看马厩的,哪里知道这样清楚了......听说大爷躺床上还叫着要酒。
太太在大爷跟前哭,说这个家让他折腾得快四分五裂了......”
说着偷眼看香兰,清清喉咙道,“香兰姐,我没旁的意思,大爷眼瞅着也不会再来找您了,可他拼命折腾自个儿也不是个事,对罢?我知道姐姐苦衷,可老话说得好,‘买卖不成仁义在’,啊呸,不是这句,那个,那个......好歹相识一场,姐姐要不去跟他好生说一回?让他明白些,好聚好散不是,让他别再糟蹋自个儿了。”
香兰呆坐了良久,终将满心的惊涛骇浪压下,勉强开了口,干干道:“他不愿再见我的,相见争如不见。”
报儿过了片刻,也低声道:“是了,香兰姐这样的人,合该配温文知礼的白面小书生,不该是大爷这样的,可大爷这模样也委实太可怜了些......他还不让提你的名字,太太说了句‘香兰’,大爷就把杯子砸了,如今就在书房里,连内宅都不回了......”
香兰眼眶泛红,垂泪不语。
报儿叹着气起身道:“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纵大爷这几日用不上马了,可这个时候也该回去刷马喂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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