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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一片银杏叶随风轻飘而下,正落在陆绎面前的席面上,他取下来,端详片刻,笑道:“还是夏日,怎得这叶子就已经黄了?未到秋日,就有枯叶落下,这可不是吉兆。
听说夏行秋令,多肃杀之气,严公子多保重才是。”
他这席话,话中有话,意有所指,严世蕃何等聪明,又岂能听不出来。
“你我都在树下,既有肃杀之气,陆佥事你也该多保重才是。”
他含笑道。
陆绎微笑以对,已无需再多言,起身告辞而去。
待他出了六扇门,严世蕃面上的笑渐渐变为冷笑,寒意渗人。
三日后,三法司会审定案,原工部侍郎严世蕃专权弄职,贪墨白银八百两,发配雷州。
而圣上已觉得处罚过重,下令若再有人敢上与邹应龙相同的奏折,立斩!
从表面上看,似乎严家受到重创,实则不然,圣上此举恰恰堵住扳倒严家的路,让人无力进攻,只能坐待严家的反扑。
而严世蕃压根也没去雷州,而是一路游山玩水,反倒回了江西老家,盖房建楼,衣锦还乡一般。
自回京以来,今夏便一直心绪不佳,眼下又见严家这般嚣张跋扈,她除了巡街时心不在焉,连查案时也常常神不守舍。
杨程万知晓她心事重,倒也不责备她,只让杨岳替她多分担些。
这晚正好是轮到今夏与杨岳夜巡,她慢吞吞地跟在杨岳后头,沿着街道走,不知不觉间已行到了金水桥附近。
华灯初上,金水桥正是热闹的时候,两岸酒楼灯笼高挑。
“听说你娘不来这里摆豆干摊子了?”
杨岳随口问道。
今夏点头:“嗯,她换地方了,同福街上有个说书的茶楼,呆里头比这里卖得好,且风吹不着雨打不着,我和爹爹也放心。”
人潮熙熙攘攘,今夏勉强打起精神,留意周遭,正巧一个手持赛黄金熟铜铃杵,头戴飘飘巾,正沿街给人卜卦的算命先生打她眼前晃过。
她怔了怔,不由想起第一次遇见陆绎的那夜,那时节……她吸吸鼻子,短短不过数月而已,已是物是人非。
“我说小爷,”
杨岳拉了她一把,以防她撞上路边摊子,“我不指着你抓贼,好歹你把路走稳当。
你这样子,别人不偷到你身上就算好得了。”
今夏被他拽得踉跄了下,再抬眼时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陆绎正立在对岸桥头,双目定定地看着她……
两人之间隔着河,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隔着无法逾越的上代冤仇。
今夏看着他,心中酸楚难当,却知晓他心中定然也是不好过,便勉力朝他笑了笑,示意自己很好,让他放心。
陆绎也按捺住心中苦涩,朝她微微一笑。
两人虽不在一处,心思却是一样的。
宫墙之内,蓝道行除了照顾白鹿,还常被圣上召唤谈论道学,颇受赏识,进入西苑为圣上扶乩问仙,被尊为蓝神仙。
陆绎深知,要扳倒严嵩,在朝中笼络再多的人也无用,只有让圣上对严嵩慢慢失去信任,才能真正将严家连根拔除。
圣上不信太监、不信大臣,只信任道士。
蓝道行在宫中博得圣上赏识,正是最好的人选,而此事无法一蹴而就,只能以水磨功夫慢慢来。
他命人暗暗盯住严嵩,得知严嵩有进宫的打算之后,派人悄悄告知蓝道行。
蓝道行遂在扶乩时,假托神仙之言,对圣上道:“今日有奸臣奏事。”
圣上对神仙之言深信不疑,等了半日,见到严嵩前来觐见,不由在心底对他存了奸臣之嫌。
陆绎心思,蓝道行非常清楚,但他也知晓,这法子虽好,但需等水滴石穿,只怕严家容不得这功夫就要反扑。
就在这时,原本好好在两浙抗倭的俞大猷被剥夺世袭蒙荫,被打入诏狱,罪名是纵敌逃窜,以邻为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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