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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院子里努力眺望,看不到,唯见晨曦之中紫色的一团雾霭。
快了……时候快到了,他踱回值房里,在案后坐了下来。
静静坐着,窗纸渐渐泛了青,趋身吹灭油灯,屋里仍旧昏沉朦胧。
迎他上朝的人在到了门外,细声禀告,“老祖宗,是时候了。”
他站起来,撩袍出门,从夹道里过去,进西朝房候旨。
西朝房是枢要,内阁的首辅和阁老们都在。
东厂权倾朝野,自打他起复之后风头更健,内阁的人见了他都要行礼参拜。
他对外倒是一直温文儒雅的,手段可以黑,嘴上却客套光彩,进门和众人让礼,笑请诸位落座,对户部尚书道:“皇上不看折子,那咱们就费些功夫,嘴上上奏也是一样的。
把今年的进项和开支细细的罗列一遍,也好让圣上心里有数。”
他对插着袖子长长叹息,“咱们做臣子的,就是要为主子分忧。
家国家国嘛,国也譬如一大家子,帐房上没银子,什么都干不动。
今年的水涝、旱灾、时疫、船务、军需,明摆着的大头,不说那些,光是黄河口决堤就花完了丝绸买卖的全部货款。
前儿主子提出来,要建个楼。
按说这也是应当,从古至今,哪朝皇帝不兴土木呢!
可如今咱们两手空空,我这头是没法子想了,各位呢?有什么好主意没有?”
说到钱,大伙儿都束手无策,国库的充盈与否都要看百姓的,羊毛出在羊身上嘛!
只不过谁也不敢贸贸然提增加赋税的事,闹得不好就是个佞臣的大帽子。
他低头沉默了会儿,“咱家知道大伙儿的忧虑,都不提,这事没法解决。
今儿朝议咱家开个头,大家伙儿都附议吧!
先过了这个坎儿,等财政好转了再免税,也是一样。”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众人自然诺诺称是。
天街上响起了羊肠鞭,啪地一声破空,激彻云霄。
众臣手执笏板,整理衣冠,出门往奉天殿方向去。
他打头走在第一个,上了御道放眼四处看,脚下从容,心里已经滴泪成冰。
终于在丹樨一角找到她。
小小的身量,跪在那里低垂着头,应该是羞于见人,尽可能的缩成一团。
一夜过来,精气神都散尽了,就像个破布偶,离他不远,他却不能奔过去抱紧她。
他调过头,浑身剧痛,只有咬牙把酸楚咽下去。
那些大臣嘀嘀咕咕交头接耳,在他听来犹如凌迟。
他死死攥紧笏板,边角压进肉里,似乎这样可以缓解胸腔的疼痛。
不去看她,即便腿弯里没有力气,也要昂首挺胸走完全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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