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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道人怔怔出神,蓦然伤心起来,哽咽道:“金爷到底是遭了什么劫难,竟然已经如此落魄了,如今连那酒肉都吃喝不起了?”
难道是正如兵书所说,金爷功高震主,遭了水君的猜忌?
金鲤揉着眉心。
莽道人扯开嗓子说道:“去我那,去我那,属下今日便将水府腾空,与孩儿辈们搬去别处开辟道场,水府让给金爷,莫要嫌弃,委屈了金爷。”
附近莽道人那几位跟着升官的亲传弟子,也是与师尊一般的单纯心思,无非是额外多出一种与有荣焉。
只有个飞仙观唯一的三代弟子,是个道龄很短的年轻金丹,心思有异,金鲤便多看了她一眼,看看能不能好好栽培一番,能否将莽道人这条法脉给发扬光大。
那些车辇内外的东海水府诸司神女官吏,俱是面面相觑,各有各的心思,脸色微妙。
只因为根据先前水府谍报,占据了飞仙观遗址的莽道人,是个油盐不进的阴沉角色,只是一味依仗资历,凭恃一身强横的水法神通,行事极为跋扈,已经让水府使节吃了多次闭门羹,任你手持水府某大司玉牒,依旧一面都未能见到口称闭关概不待客的莽道人。
而王朱那几位心腹扈从当中,玉道人黄幔,他也是仙人,虽说在水中与那莽道人斗法,肯定不占优势,可是就如崔东山所说,黄幔手段奇多,也不惧莽道人占尽地利。
何况还有个九境武夫的溪蛮压阵,黄幔就有了擒拿莽道人、扫荡飞仙观的心思。
只是水君王朱无所谓这些个,才没有让他们两位率领数万水裔兵马去“敲门”
。
就在此时,又是异象横生。
白衣青年被那光膀子的男子给一拳,砸到了潮头这边,身形如一枝床子弩撞向这道碧波海水。
后背紧贴着“峭壁”
的白衣青年,以手肘轻轻一磕潮头,御风重返战场,不忘转头与莽道人他们致歉一句,“得罪。”
莽道人与那白衣背影点头致意,不缺礼数,客气一句,“不打紧。”
他只是消息闭塞,懒得理会道场外边的纷争,却也不是蠢笨之辈,已经认出了这位青年宗师的身份,跟人打架就没有输过拳的那个曹慈。
莽道人再一想,道心一震,莫非那个与曹慈演武的家伙,且不论这场问拳的输赢,容貌气度都已经输给曹慈一大截的光脚男子,是那个……
莽道人越想越不对劲,心中愤懑不已,他与弟子们再不问世事,好歹也是个占据一处上古仙迹的得道仙人,再加上渌水坑澹澹夫人滚到了陆地去,以及出现了一条条归墟通道、水神押镖的盛况,便或多或少听闻了一些山水故事,例如昔年那些去过倒悬山春幡斋的渡船管事、船主,这些年,一个个说得玄乎,不都讲剑气长城的那位末代隐官,丰神玉朗,风采皎如明月,素有急智,言笑戏谑,确是人间罕见的美男子,飘飘有出尘之表,堪称神仙画卷中人?
多黑心,才能说出这般昧良心的混账言语?!
岸上的修道人,果然尽是些睁眼说瞎话的狗东西。
金鲤将那枝纤长珊瑚交给一位鹤氅侍女负责卷帘,她只是自顾自大饱眼福,啧,有些馋他的身子了。
她惊叹不已,曹慈果然是拳法无敌的。
只见陈平安被曹慈伸手拽住脚踝,抡了一圈,还以颜色,也给狠狠摔向了碧波潮头这边。
身形如一枝床子弩激射向车辇这边,裹挟着雄浑无匹的拳罡,以至于他需要运转真气,在半空数次减速,才没有直接将潮头炸碎。
背对着车辇、莽道人他们,落在潮头之上,身形踉跄,光脚男子在甲士队列缝隙之间,不断后撤滑步,如游鱼穿梭,哪怕此人已经将一身拳意收敛到了极致,水府精锐身上的铁甲依然铮铮作响。
而那些披挂重甲的水府将卒,就像被施展了定身法,一个个动弹不得,体内灵气凝滞如被冰冻,想要开口言语都是难事。
这家伙一直退到了车辇附近才堪堪停下身形。
境界高如仙人境的莽道人,不也纹丝不动,只是保持一手缩袖掐诀、单手按剑的姿势,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被误会是问拳,或是问剑。
一众水府女官花容失色,唯有车辇内的金鲤毫不惊讶,只是掩嘴娇笑不已,媚眼如丝道:“陈国师,这么巧,又见面啦,为何闹出好大阵仗,莫非是生怕我听不着,不立即赶来这边殷勤待客么。”
陈平安只是目视前方,刚好与远处曹慈各自换了一口纯粹真气,笑了笑,“是很巧,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
车辇里边那位持珊瑚枝卷帘的侍女,宛若羊脂美玉的手腕微颤,碧纱帐幕随之微微飘晃。
莽道人望向那精悍男子的背影,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这位隐官大人原来与金爷是旧识。
若是道力足够深厚,便能敏锐发现男人背后隐约有些痕迹,如崖刻榜书无数。
这一幕诡谲画面,看得这位也曾见过大风大浪的莽道人,一颗道心被震惊得无以复加。
男人身上那一股股交错的古老苍茫气息,好像都被他一力镇压,降服,压胜了。
爷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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