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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汤以伊尹为相,启用于版筑之中……”
天子御座之上设有帷帐承尘。
承尘之下两边垂有一对玉璧,远处的铜树枝灯座上的灯光将那双玉璧照得发亮,灯光照到他面容上越发的昏暗,不甚清晰。
他听着这侍中的话,心中一紧明了大半。
恐怕又是和前面一个的孔侍中一样,不过是前来劝说他不要亲近王氏,多多听取他们这些世家的“善道”
罢了。
广袖下修长的手指已经屈了起来,轻轻敲在手下的凭几上。
因为隔了一层厚重的衣料,敲击声响微乎其微,甚至若不是仔细听都听不到。
当然那位口若悬河的侍中也没有听到天子宽大袍袖中的小小动作。
“所谓善道着,有利于天有利于地,下不愧于百姓……”
司马衍听着那位侍中的话,面上看似听得认真,心思早就不在这话上面了。
说白了,也不过是侍中看不惯他过于礼遇王导,故而在他耳边说这些话,好来提醒自己,王家是不可过度亲信的。
他望着这个侍中,做到这个位置上面的,年纪都不轻了。
其实善道不善道,司马衍心中清楚的很,他当年继位的时候才八岁,心眼比那些大人还要明亮,曾经当着众人在朝堂上发问若是大舅作乱该当如何。
当然这话被垂帘在后的庾太后听见,立即拿牙尺来打他的头,一边打一边斥责,“小儿无知!”
可是最后庾亮引发苏峻之乱,庾氏一门全族逃散,庾太后活活被苏峻给折辱致死。
也证明了他那会的童言并不是胡乱乱语。
还真的将他当做无知小儿么。
司马衍突然想抚额,琅琊王氏一门坐大固然不好,可是能将他那个肆意妄为的大舅压制住的偏偏也只有王导和王氏一族。
先帝抬颍川庾氏起来,是为了压制王氏,以免王氏权柄过大。
可是他也担心万一舅氏的权柄过大,是不是祸事要再演。
他幼年时候因为这个好舅氏吃了不少的苦头。
司马衍见着那位侍中说的激昂,面色都开始发红起来,示意身边人赶紧去准备温热的热汤上来给这位侍中饮用。
宫中饮用的饮品自然当属蜜水,内侍奉来槐花蜜水,恭恭敬敬的送到那位说的正在兴头的侍中面前。
“陛下,僭越之事不可一而再再而三。”
内侍送上蜜水听见这位侍中说的兴奋,心里头可为他摸了一把汗。
上回这么说的孔侍中被调离建康了,内侍觉着,这位侍中还是胆子大的不得了。
即使这话里没有提及丞相,但是但凡有脑子的一听这话哪里还不明白。
好不容易等到这位侍中说完,他手边的那杯槐花蜜水,蜜香都散尽了,都还未曾喝过一口。
司马衍点了点头,“朕知道了。”
侍中面上稍稍露出惊讶来,方才那么多一堆话,天子的这个反应,倒真是让他有一拳落下去偏偏打了个空的无力。
不过他再欲说,却偏偏嗓音嘶哑,方才说的太多了,这会嗓子开始不舒服了。
侍中望见手边的漆卮,端起来,卮内冰冷的蜜水让他喝不下去。
宫廷中过的比不得南渡之前,甚至比先帝时候还要苦上两份,内侍上去将那份凉了的蜜水撤走的时候,望着那几乎没有动过的蜜水,心疼的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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