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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晏被豫王气得七窍生烟,心想我再也不管这个下流好色的王八蛋了,随他以后是死是活!
他撇下对方,离开园中小径,提灯穿过林子。
那棵大樟树下,包袱中的衣物证据还在原地,他又往前走到墙边,见那片“透风儿”
仍要掉不掉地挂在宫墙上,露出个黑黝黝的小洞,兽瞳似的阴森。
云洗想是真的离开了,这算畏罪潜逃,归案后怕是要罪加一等。
苏晏叹口气,沿着墙根走了一小段路,抬头忽然看见了云洗。
云洗站在宫墙的豁口上,负手看黑沉沉的夜空。
月光将他的峭拔身影与幽长宫墙一同剪影入画,是一幅沉郁难舒的写意。
苏晏走近,仰视上方:“你怎么没走?”
云洗梦呓般答:“走去哪里?天下之大,无可容身。”
苏晏劝道:“你先下来。
叶郎中一案,毕竟因情而起,也算事出有因,你认罪后求皇上酌情宽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或许……能轻判个徒刑或流刑……”
他说着也觉得可能性很低,声音越来也小。
云洗面上毫无动容,似乎连苏晏说了什么都没有听,自顾自呢喃:“他身中一剑,脚下是令人胆寒的虚空,仅靠围栏撑住一点生机,那时候,他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肯定是恨我的,恨不得这辈子没有遇见过我,恨自己没有看穿我藏在冷淡下的狠毒,幸脱虎口又回头向我寻求慰藉,这才平白断送了性命。”
云洗的话平淡无奇,却又椎心泣血,苏晏听得一阵不忍,再次劝道:“未尘兄,事已至此,自恨无益,你下来吧。”
他向云洗伸出一只手。
云洗俯身,也向他伸手,问:“上面风景不错,你要不要也上来看一看?”
苏晏摇头:“我畏高。”
云洗说:“他也畏高。
可我约他在辅楼最高层见面,他还是上来了。”
他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哽咽似的轻笑,重又站起身,叹道:“罢了,上面风景独好,还是我一个人看吧。”
苏晏道:“我方才在后园入口,遇见几名杀手,险些被害。
我怕对方还有后手,搜园时殃及你,这才回头想提醒你小心。”
云洗低头看他,神情隐在夜色中看不分明,只几缕垂落的乱发被风吹动,语声缥缈:“该是我提醒你才是。
小心冯去恶。”
苏晏诧然道:“你知道杀手是他派来的?这个案子……冯去恶是不是也牵涉其中?”
“敌人的敌人未必是朋友,目标看似一致的两个人,往往只能互相利用。
为了不牵涉到自己,将没有利用价值的合作者杀人灭口,不是很容易理解的事么?”
云洗冷冷道:“我不想再提这个人,脏了吹过的风。”
他沿着豁口坡度慢慢朝高处走,登上了三四丈高的墙顶。
苏晏心生不妙,朝他叫道:“快下来——”
但云洗已如一只折翼孤鸿,断然向前倾身,跌下城墙。
夜风卷起他沾染了污泥的荼白衣袂,和衣袂上那一枝清气绝俗的墨梅,也将他最后一句喟叹依稀送到苏晏耳边: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苏晏手提昏黄灯笼,望着阒无一人、空荡荡的宫墙顶。
风从旷远的苍穹上吹来,把他的心也吹得空空荡荡,无根无凭。
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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