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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家庄子上的宅院极宽敞,暖阁子也大,一群孩子每人带了个贴身伺候的进去也并不觉拥挤。
靠窗摆了一张罗汉床,乳娘将蔚哥儿放到上头,几个女孩儿便拿了拨郎鼓之类的玩艺儿去逗他。
俗话说,三翻六坐八爬,蔚哥儿半岁大,有人扶着已经能坐一会儿,但若没了人扶,他稍稍坐片刻就会咕咚一下仰回去,偏还喜欢坐着。
丫鬟们在罗汉床上铺了厚厚的锦褥,倒也不怕他摔着,众人便都瞧着他一会儿仰回去一会儿坐起来好笑。
韩绮将顾嫣然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会儿,笑盈盈道:“常听母亲说起表妹,只是从未见过面,听说姨父是一直在外任上?”
顾运则确实自从中了进士就外放为官,这么多年还没进过京城呢,顾嫣然也就据实答了。
韩绮笑着点头道:“原来如此,我瞧着表妹这条裙子的花样,该是京城前些年时兴过的样式,打去年起,这样如意云纹已不时兴了,现下都改成团花样式了。”
顾嫣然瞧了她一眼,答道:“这是我娘给我的衣料,原是觉得我穿这个颜色还好,至于京城时兴什么料子,我不曾知道,且如今这里亦不是京城,想来也不必太过讲究。”
韩绢忙帮腔道:“表姐可别这样说,这衣裳首饰都是打京城那边时兴起来的,没准儿再过几日这边也要时兴起来了呢。
再说,将来姨父入京为官,表姐难道也不讲究这些?”
她生了一张小圆脸,眉毛弯如新月,眼睛既大且圆,一边说话一边眨着眼睛,看起来十分天真可爱,只是说的话却颇有些意思。
顾嫣然觉得这两个表姐妹说话都不甚入耳,也没了与她们讲说的兴趣,随口道:“若将来真去了京城,那时再说想也来得及。”
便低头只管去逗弄蔚哥儿了。
韩晋在那边与顾浩然有一句没一句地谈着诗文,只是他比顾浩然大了五岁,所读的书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怎能谈得拢?此时见顾嫣然不说话了,便笑嘻嘻转头过来道:“表妹平日在家中做何消遣?读的什么书?”
“也不曾跟从先生认真读书,不过是闲来无事跟着母亲识几个字罢了。”
顾嫣然觉得有些儿别扭。
韩晋已然十五岁了,不该是在内闱厮混的年纪,虽说是亲戚,可这样在一个暖阁子里头仍旧有些不妥。
只是客随主便,韩家人尚且没说什么,她也只能敷衍着随便答了几句
韩晋丝毫不以为忤:“听母亲说过,姨母可是琴棋书画皆精的才女,有姨母教导,表妹必也是多才多艺了。
听说姨母一手好琴艺,不知今日是否有耳福也听听表妹的琴声?”
顾嫣然倒有些诧异了:“母亲不曾教我抚琴,表哥见谅。”
自记事起,她可从来没有听过孟素蓉弹过琴,倒是曾教过她一点棋艺,精学的还是书画。
“那实在是可惜了……”
韩晋眼睛顺势就往顾嫣然手上溜了溜,“想来姨母疼爱表妹,舍不得表妹辛苦罢。”
顾嫣然触到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将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心里更不自在了。
虽说是亲戚,可也是头一回见面,这位表哥未免也太有些熟不拘礼的样子。
韩晋却仿佛丝毫没有感觉到她的不悦,仍笑着道:“绮儿好琴,家中也请了位女先生,当初是在御乐坊做过琴师的,表妹若不嫌弃,我去与姨母说,将表妹也接来这里住着,一起习学如何?”
“我不曾学过琴,表姐必然是早有造诣,若是一起习学,只怕反扰了表姐的课程。”
顾嫣然忙推辞了两句,这位表姐不像个性子和软的,若真要学琴,她大可回家去问孟素蓉,何必来讨这个嫌?
“表妹这样聪明灵慧,必然进步极快的,也耽搁不了绮儿什么。”
韩晋却不放手,笑着起身道,“想必表妹怕姨母不答应,我去与姨母说。”
“表哥——”
顾嫣然拦都拦不住,韩晋已经走出去了。
孟素蓉正跟韩老夫人说着京城里的一些旧事,她出嫁后已十余年不曾回京,如今听韩老夫人说起西山梅花东山钟鸣,不禁悠然神往。
正说得兴起,便见韩晋过来,笑嘻嘻地说了这一番话,顿时一怔。
“亲家太太才到沔阳,大约家里还没有来得及请女先生罢?”
韩老夫人闻言倒是笑了,“倒不是我在亲家太太面前夸口,家里这几个女先生都是京城里请的,教姑娘家是拿手的。
亲家太太的才学我也是知道的,只是当家主母要主持中馈,小哥儿又年纪小,只怕亲家太太也顾不得教导女儿,若不嫌弃这乡下简陋,就让两个孩子过来住着,表姐妹们一起上学,也好亲近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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